白奴送回来时,司马二十四郎已经回了大营,他那时虽然还在养伤中,但还是带着伤过去看了几回,他原来想得还挺好,以为淮北王妃会送给他一个,但是很快人就都送到了京城,等他养好了伤,退而求其次想要个女乐,又被王妃拒绝了。
酒精慢慢地让二十四郎激动起来,他早就有些不满了,薛九娘嫁过来时的嫁妆中只有一些财帛,却没有漂亮的侍女,而自己为了北征受了伤,竟然没有得到特别的优待。平时不敢说出的话,今天却鼓起了勇气,“十七兄,白奴没有兄弟的,不如就把女乐赏我一个吧!我家里的侍婢丑得要命,又不会歌舞,兄弟的日子难过啊!”
“是啊,我们过来就是为了找十七兄享福的,不如把女乐给我们一人分一个,将来再得了白奴千万别忘了兄弟们!”
“得说十七兄还从羯人那里得了无数的金银财帛,”又有人用渴望的语气说:“现在京城里各家都喜欢摆些羯人的金器,想是淮北一定留了不少,为什么不摆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呢?”酒宴上的器具不过是些普通的白瓷,一件金银器都没有,与传说中淮北王得了像山一样高的金银器相差太远了。
司马十七郎环视了他的这些兄弟们,因为初到淮北军大营,每个人都打扮得不错,高高的帽子,光灿灿的锦缎袍服,身上佩着美玉,在淮北军大营朴素的着装下异常显眼,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总要赞一声这些龙子凤孙们气度不凡。
现在喝多了酒,不再特意维持端正的姿势,于是帽子歪了,身子靠着案几,话说得最多的司马二十五郎揎袖露臂,却不防袖子里不小心露出的一片里衣,发黄的旧绢上面还有几个破洞。明明精穷,却偏偏在外面穿着绫罗绸缎充门面,只是真相能骗过谁也骗不过自己。
再瞧他们恣意放纵的形象:看着女乐们流着口水的,说些下流话的,偷偷动手动脚的,他们大约把这里当成齐王府了吧!
司马十七郎心里突然觉得非常悲凉,自己的这些兄弟们,没有一个人问到自己北伐的难处,没有一个人想到自己与胡人交战时九死一生的艰苦,没有一个人相信北伐所得的战利品大都送到了京城,他们想的不过是到淮北来享受!
当年淮北军差不多一无所有地渡河北上,最初粮食不够吃,快入冬了兵士们尚不能每人有一件厚袍,更别提日常用品的极度匮乏,现在虽然好多了,但是平时自已和王妃穿的不过是普通绢帛衣物,每餐不过三五个菜,就是他自己,也是为了弄些粮食才纳了个妾,本就是名义上的,至于白奴,王府里一个也没留。
司马十七郎忍不下去了,转过头向尚喆和湖阳郡主微板着脸说:“姐夫姐姐一路劳顿,早些休息吧,我们兄弟再说一会儿话。”
尚喆和湖阳郡主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人,马上都答应着站了起来,湖阳郡主也很无奈,在路上她不是没告诉弟弟们到了淮北应该如何,可是没有人肯听啊!她在走前还不忘向卢八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劝着点司马十七郎,卢八娘只做没看到。然后她又向这群弟弟们使个眼色,让他们老实些,结果他们是真没看到。
只剩下司马家的人了,司马十七郎挥退了女乐,先向司马二十四郎淡淡地说:“二十四郎,有心思要女乐,说明你的伤全好了,明天就回军中,每天都要按时操练,我会让田涵盯着你的!”王妃早就把二十四弟的事告诉了自己,自己也赞成他先生嫡子再纳妾,可是二十四弟竟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开口,真是不懂事!
“至于你们,”司马十七郎用手划了一下,全包括了进去,“愿意从军的就和二十四郎一样到军中从我的亲兵做起,不想从军的就去让十兄安排你们做记事,干得好我自然提拔你们,若是哪一个敢在淮北惹事,我绝不会轻饶!”
然后他起身扶起了卢八娘,“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