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里慢慢静了下来,卢八娘依旧坐在前院的书房里,点了烛火看书,没多久,负责今晚巡营的陈勇进来报,“薛家来人了。”
得手后柳真先将坞堡里的人都控制起来,用了两天将东西都运出后才放了他们,现在第一批的船已经将东西送了回来,薛家报信的人比运东西的船已经晚了好几个时辰,确实也应该来了。
对于薛表叔知道薛家坞堡被“土匪”抢了后会怎么样,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也曾考虑过,薛家送亲的就有三千部曲,再加上仆役,是一支很强的力量,淮北军虽然有实力能完全压制住他们,但发生械斗总归不好。
于是淮北军早就布置下去,将薛家部曲分割开来,又让人暗中盯着。
卢八娘早坐正了身子问:“薛刺史听了怎么说?”
“薛刺史已经醉得人事不知了,下人怎么叫也叫不醒。”陈勇笑着说:“我便劝了报信的人先休息了,等薛刺史醒了后再说。”
薛表叔这一醉还真为大家省了不少的麻烦,卢八娘很喜欢他的智商水平,大约以为天下最聪明的就是他,玩弄别人于掌股之上。然后就忘了别人也会有坑他的时候,被调虎离山到了别人的地盘,他倒还能完全放心地吃吃喝喝,最后大醉不醒,心胸还真宽大!
“今夜的巡营一定要多加注意,千万不可松懈。”卢八娘亲自在陈勇的陪同下到处走了一圈,确定大营内平稳。
直到天快亮时,她才睡了一小会儿,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惊醒了,然后就见司马十七郎正站在床头,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冷气息。
“王妃,你的东西我给你带了回来。”说着,他打开手里的包袱,里面装着卢八娘的那对著名的手钏,还有最贵重的几样首饰,金步摇、八宝缨络等。
在薛家找到这些首饰,更是证明了当年他们的推测并不错,那个姓王的小粮商根本就是替薛家人出面压价买下了最贵重的首饰。只是当初薛表叔没算到的是,既然东西不是他们出面买的,所以董夫人也好,薛家的其他女眷也好,都不能早日将这些首饰拿来戴,总要过上一年半载,再找个借口才能公之于众。
这样也会使薛家即使丢了这些东西也无法承认,当然买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想到会有现在的情况。这几件首饰再次证明,利弊得失转瞬间就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于是现在的说法就是,这些首饰也是从土匪那里抢回来的,因为王姓粮商想进京将首饰卖掉——这是他自己在换到这些首饰时说的,于是被土匪劫了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这个姓王的现在就在淮北军的大营里,为免于他乱说话,柳真早在打下坞堡前几天就将他抓了起来,这次也随着船第一批送到了。就因为这几件首饰,他不幸的命运已经注定他终身不能再回到家乡见到亲人。
卢八娘对这些首饰并没有多么特别深厚的喜爱,所以没有欣喜异常。而司马十七郎却以为她还没睡醒,或者惊得呆住了,这样重要的传家之宝,王妃哪里会不重视!于是他安慰道:“这些再不会从我们手里流出去了,将来留给我们的儿女,一直传下去。”
“好吧。”卢八娘并不反对。
看王妃至始至终都没有碰一样东西,司马十七郎明白了,她还是嫌弃被别人用过了呢,“我去找人把金子重新炸一下,再将宝石镶好,就与新的一样了。”
虽然没有完全详细的统计,但是柳真这一次收获的大致数目还是有了,除外据说在半路上从土匪手中抢回来的少量物品,那些是要留在楚州还给薛表叔的,还有从土匪窝里搜出来的两万石粮,这也要算是薛表叔的东西,先留在了楚州,其余柳真和陈春煊他们共拿到十二万石粮食,几十车的铜钱,几十车锦缎,几十车的丝絮,金银锭几十箱,还有无数的各类物资。
司马十七郎听柳真派来的人说,当时他们看到库房里的铜钱堆得像山一样高,拿放在底下的钱时,发现穿钱的绳子都烂掉了,只得拿簸箕将钱撮起装入筐中;至于焕彩夺目的锦帛,足有几千匹;堆成山一样的丝絮,足以匹敌皇宫中的收藏;成箱的金银锭,虽然不能像钱一样流动,但却可以作为财政结算的硬通货……
真没想到楚州这样一荒僻的地方,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富户!卢八娘突然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葛朗台。据述,葛朗台生平节俭得另人发指,但死后清点他的财产,几百万的法郎的积蓄让巴黎的贵族大商人都不可置信。擅长敛财的吝啬鬼,真是古今中外人的本性中的共通之处啊!
卢八娘怔了下,从被子里伸出手将司马十七郎扯住,紧紧地抱住他,“以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司马十七郎就势倒在了床上,更加用力地将她搂紧,“是啊,你再不必为了粮食不够吃发愁了!”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血肉相连,同声共气。卢八娘又一次对夫妻有了更新的解读,除了柔情蜜意,养育儿女;他们还目标一致,利益休戚相关;就是一起做坏事,还能共同庆祝打劫成功!这种瞒住天下人的感觉更让他们的心完全融合在一起。
相拥片刻,司马十七郎放开手,将被子替卢八娘重新掖好说:“最初到的两艘船上的东西都卸下安置好了,半夜里又回来两艘,也快卸完。剩下的东西,恐怕还要运送几天,白天运到的就放在明处,夜间送到的要瞒着外面,以免数量太大被人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