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仁礼此刻正在书房挥毫泼墨。
此次随父外出,途中偶遇美景,漫山红叶夺人呼吸,美不胜收,突如其来的冬雪并未让它失色,反倒更添几分矜傲凝霜之美。纪仁礼从小就爱书画,科考学问上长进不多,书画方面自认颇有几分心得。
才一到家,见过母亲,他不顾风尘仆仆,也没问过妻小一声,直接奔到书房,拿起笔就开始勾勒心中美景。他要在这些美好记忆消散前把它留下来!
纪居昕走到书房,站在门口的小厮冲他行礼,“九少爷,老爷说您来了直接进去。”
纪居昕点了点头,孙旺给小厮手里塞了几个钱。
纪居昕冲孙旺周大摆了摆手,抬脚一个人推开了门。
父亲的贴身小厮在外等他,说话间故意声音压低,证明父亲现在并不希望被打扰,他能被准许进来,只是却不过礼数。
早就知道父亲不喜欢他,这样的对待……很合乎情理。
“见过父亲,父亲一路辛苦。”纪居昕走到距离书案后的父亲合适的位置,用适合的姿态声音给他请安。
纪仁礼还如记忆中一样,身型微瘦,眉目俊朗君子fēng_liú,长了一副好相貌。以前闲时纪居昕还曾腹诽,他爹是否就是以这副相貌骗到了生母达婧雪?
别人口中的生母除了色美外并没什么好话,说她骨媚眼妖,最擅惑男子。纪居昕曾对生母有怨,怨她为何生他出来受苦,为何不好好活着护着他。心底未曾没羡慕过别人的母亲,遗憾自己永远都不能获得这份爱。他怨着生母的同时其实也念着生母,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好的话,小心护着那点念想。
这份感情,他半点没意识到。
纪仁礼百忙之中抽闲看了纪居昕一眼,略皱起眉,“长辈疼你是你的福气,小小年纪太过张扬,会折了后面的福气。”
这明显不满加诘责的态度……纪居昕垂眼看到了身上披风一角,懂了。
这件披风是林风泉的,看他雪日天寒冻的缩成鹌鹑样,实在看不下去给的。林风泉长的好,看性子也知道是个受不了委屈的,在家里又受宠,身上的衣物当然不是次品。
披风料子极好,内里是厚厚的狐裘,外面是极厚有质感的料子,染成漂亮的深青色,上有暗绣银纹,走动时会出现若有若现的光泽,很夺人眼球。
这样张扬的披风……在纪家并不常出现。纪仁礼大概听了府里一些消息,又听的不全,以为老太太宠爱他,给了他很多东西。这披风并不符合他的身份,他若是知点事,就该好好收起来,在对的时机穿出去,而不是这般招摇的随时穿给人看。
纪居昕差点笑出声来,不过一件衣服,父亲竟严厉至此,甚至说会折自己的福!
一个父亲,这样咒这一个十三年不见,未曾付出过一点父爱亲情的儿子,可是正确?
庶子难道不是你的种!就恨到这种程度!
纪居昕一点也不气,想生的气上辈子已经生完了,纪仁礼这样的表现对他没半点打击,他也懒的解释,淡淡回了句,“父亲说的是。”
大概是书房里炭盆升起来时间不久,暖意不重,纪仁礼手指突然一僵,笔重重落下去,黑色墨迹糊了一团。
他烦躁地把画纸团起来丢掉,睨了眼纪居昕,“怎么,不服?”
“儿子不敢。”纪居昕微垂了头。
“我看你很敢啊,听说前些日小宴出够了风头,害的你两个人姐姐因为担心你惹了些事,现在还被罚的出不了院子,你本事的很嘛。”纪仁礼想起日前收到李氏的信,这庶子瞧着活的比谁都精彩,比谁都本事!他怎么就不能像雪儿一样,温柔懂事善良乖顺?
纪居昕没说话,也没跪下告罪。
纪仁礼又铺了一张画纸,揉着略僵的手指。眼前站的笔挺的庶子,眉眼精致那么像雪儿,性格却如此不驯,就是这样的恶性才克死了雪儿!
如若不是他,雪儿还在陪着自己……
纪仁礼一口郁气憋在胸口,闭了闭眼睛,“你给我下去!”
“儿子告退。”纪居昕非常干脆的转身就走。
“你当记住自己的身份!”纪居昕出去的速度太快,纪仁礼都没来的及说出后面的训斥,憋的一张脸通红。
“竖子!竖子!”他抖着手指着门口大骂,“不肖子!”
纪居昕不生气,对纪仁礼他从来没有过期待,自然也谈不上失望。
出了院子,他看到刘妈妈从门前经过,略一想就明白了,远远冲她点头。
刘妈妈微微蹲身行了个礼,也没过来打招呼,直直地走了。
回到香雪院,刘妈妈问过丫鬟李氏现下闲着,从小厨房里拎了盒点心,走进了正厅。
李氏正等着她呢,看到她进来,忙问,“怎么样,可打听清楚了?”
王妈妈在养伤,李氏身边没人用,刘妈妈也是她的陪嫁丫鬟,自然最贴心,她就把她叫来了。
刘妈妈不似王妈妈脸上时时挂着笑,她颧骨高,笑起来不好看,从年轻时就爱板着脸,看久了也不觉得不好看,李氏以前没嫌弃过刘妈妈的长相,现在更加不嫌弃,反倒觉得刘妈妈办事认真严谨,这面相就是证明。
“回太太的话,打听清楚了。”刘妈妈说话速度有些快,倒也简明扼要,把大老爷回来的事说了一遍,“大老爷瞧着还好,就是有些瘦,太太这些天能好生照顾大老爷饮食最好了。”
刘妈妈把纪仁礼回来的事打听的非常清楚,连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