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仁德还真是听说纪居昕到了,特意过来的。
今天是秋闱举子名额公布日,也是官员例行的休沐日子。一大早他就闷在书房里,不说坐立不安,心情不愉是真的。
他做了那么多准备,想着一招不成还有后手,总能断了纪居昕科举路,不想处处意外,最后竟没一处成功!纪居昕顺利地考完所有考试,若真争气,今日就会有结果……
自打他确定纪居昕对纪家存异心开始,他就开始派人小心跟踪纪居昕,可惜纪居昕身边有个卫砺锋,他能得到的信息并不多。
但他至少知道了,纪居昕住的宅子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小门小户不值什么钱,反倒内里奢华精致,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租金绝对不便宜。宅子紧邻将军府,护卫严密,他的人混不进去,里面伺候的人嘴又极严,能套出来的消息非常有限。起先他还想办法买通纪居昕的大丫鬟画眉,可惜不知怎么的,画眉好像被派了其它的活,甚少出来,直到现在,他连纪居昕的宅子什么布局都没搞清楚。
他至少知道,卫砺锋对纪居昕不一般。纪居昕并不像旁的没身份没地位的穷家子一样,碰到一根大腿就不要脸皮地狠狠抱住,反而是卫砺锋事事主动为其着想,关心的程度几乎媲美知交好友。
他至少知道,纪居昕在京城有些不错的关系网,比如在临清认识的夏林徐三家在京城的关系网,比如崔三,崔阁老,比如新一任内阁成员程家,比如隐约像有来往的安王世子和郡王……
他想,不能查到纪居昕更多信息,是卫砺锋是故;针对纪居昕的动作没有成功,也是卫砺锋之故。
但卫砺锋权势不小,能制止他却没有对他的人下杀手,证明他应该比较看重宗族……
最近家里生意屡屡受挫,应该有旁的原因,不是卫砺锋,卫砺锋再厉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
听到外面热闹锣鼓响,有差吏来报喜纪居宣中了举人,他掐断了一支毛笔。他的大儿子纪居中在临清,不知道考的怎么样,他与田氏的儿子纪居宏却流放在外不得归来,这辈子怕是与科举无缘了,两相对比,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好消息。
他的宏儿……虽说课业并不太出色,可人其实很机灵,又尚年轻,他好好教,总能学出来,可恨那李氏!想到李氏又想起纪居昕——他就不信当初李氏闹起来,没有纪居昕的手笔!
再想到初初回京时,他站在那宅子外与纪居昕说的话,纪仁德就觉得一张老脸臊的慌。纪居昕小儿,这般会瞒哄,实在欺人太甚!
纪仁德心绪起起伏伏,觉得不管怎么样,都得收拾收拾纪居昕,得让他知道害怕才好……
正想着,下人来报,纪居昕来了。
说他中了亚元,特意回家看看。
纪仁德眼一晕,扶了桌子才站稳,竟然中了亚元?若来年春闱再中,纪家可还拘的住他!
问了人没走,他换了件衣服,匆匆朝正院走来,行至庑廊转角,就看到了纪居昕。
纪居昕面容仍如以往一样,精致俊秀,眉眼温和,面上带笑,看着十分乖巧,见了他不紧不慢地拱手行礼,姿态行云流水,非常好看,“四叔。”
他穿着珍珠蓝杭缎云水纹的长袍,外罩浅青纱的外衫,绾发的玉冠腻白精巧,垂在腰间的佩坠香囊相映成趣,周身散发着贵公子才有的从容气派,一站一停,一动一静,礼仪神态,哪里像不入流的世家小庶子?
纪仁德仿佛一口痰哽在喉间,吞吞不下去,吐吐不出来,非常难受。
“听说你中了亚元,四叔很高兴。”他最终仍然摆出一个笑脸,想先试探纪居昕态度。
“是么?”纪居昕眼角微挑,笑意明了,“我瞧着四叔好像不高兴,口是心非不好。”
这是不想好好说话了?
纪仁德笑容僵在脸上,“昕哥儿,你想走仕途,宗族,名声很重要。”他微微眯了眼,声音压低,不知道是提醒还是威胁。
纪居昕笑的欢快,“侄儿的仕途,不劳四叔操心,毕竟侄儿独居庄子里十三载,四叔也从未问过。”
纪仁德冷了脸,“男儿当心存大志,你如今中了举人,下一步就要春闱,说不定很快就入官场,已然是个大人,却仍为些经年小事耿耿于怀,怨忿乱家,私德不修,如何成大器?”
纪居昕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四叔这谆谆教诲,实是用心良苦……可四叔若真想侄儿成长,之前何必阻侄儿入考场?”
他目光突然犀利冷凝,黑瞳隐隐泛出杀气,“四叔不会以为你做过的事,侄儿不知道吧。”
纪仁德心下一惊,面上神色却不改,声音带着疑问,“你……此话何意?可是在哪里听到了谗言?”他目光严肃,沉声如长者叮嘱,“你不懂事,又对家里诸多误会,四叔不怪你,但小人谗言不可轻信,与家族做对,不幸的只会是你自己。你多读些书,或再长大些,便会明白,族人不会害你。”
“四叔真会开玩笑。”纪居昕声音清朗,“其实事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多说无益,四叔若没事,侄儿便告辞了。”
他越过纪仁德往前走。
这想停就停想走就走,完全没把长辈放在眼里的态度……纪仁德气的手握拳,厉声道,“你给我站住!”
纪居昕慢悠悠转身,“四叔还有何事?”
纪仁德转过身,往前一步,目光森寒,“不要以为你巴上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