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左边是张缺了腿的老木沙发,在谢冰岚现在看来,这其实只是两块长方形的木板拼在一起的大号凳。木沙发尽头是个看起来完整,实则一打开里面全是这缝那缝的木衣柜。衣柜旁边就是厨房入口了,厨房再往里进就是卫生间,就算现在那里黑咕隆咚的,谢冰岚还清楚地记得里面有三大条生锈的排水管耸立在蹲盆正后方,而蹲盆正上方是台热水器,由正对着卫生间门口的洗手盆旁边的液化汽罐供气。
一个人对于某段记忆或者某个场景的细节记得十分清楚,那这段记忆或者场景要么十分美好,要么十分惨烈。
对于谢冰岚来说,这房子留给她的记忆当然是后者。
她看了看厅,感觉,最后越过中间的老圆木桌,往前方的房间进发,进甩到那张单薄的木架上,急不及待地冲到卫生间。
虽然卫生间的卫生状况堪忧,但她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把自己清理干净。把迅速地把被汗打湿了背和腑下的校服脱下,放进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塑料桶里,把热水器的开关往上打,一花洒的冻水顿时像冲她倾泻而下,大热天里,她发出一声舒服的感叹。
紧接着,她回头准备按沐浴露,然后悲摧地发现,木有沐浴露!木有香皂!木有洗发露!木有护发素!
早就脱离了戚君莲控制的谢冰岚过惯了文明人的生活,突然这么原始,她傻眼了。
她开始对脑洞大开地对自己进行深深的自我鞭苔和鄙视,谢冰岚啊谢冰岚,你果然是公主病太严重了么!其实用泥巴搓澡也不错?!
几分钟后,门卫老伯再次看到一团肉球碾压着前面的水泥地而过,山一样朝巷子口压过去,没多久又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提着两个小瓶子在他眼前轰隆路过。
老伯眉毛一挑,老花镜片儿顺势向下一滑,看了看那背影,手里的报纸一抖,微微地摇着头细细品读起眼前的文字来。
谢冰岚洗完头洗完澡,十分无奈地看着腑下那片黑森林,穿好新洗好的校服回房里,认真地记下----剃刀,剃须膏……
弄妥这些,看看时间,才六点十分,晚修是七点三十分开始,她开始对着暴露在墙体外老化的电线发呆。
要是以往这个时候,她正为晚饭吃什么烦躁,可现在,她兜里一毛钱都没剩下,还欠了街口小卖部杂姨十块钱----刚才她买了沐浴露和洗发露加护发素,钱严重不足,最后只要了前两样,还是欠十块,她一押了。
憨厚老实的阿姨把退回给她:“你这女娃子,你家里的米袋给我作啥子?快拿回家里去,爸妈该骂啦!”
谢冰岚:“……”
而现在,她就坐在床边为这十块钱发愁,这房里连个小风扇都没有,她想剪个发的钱也没有,最严重的,她连吃饭的钱也没有!
她清楚的记得,戚君莲每个月只给她一百块,花光了就只能饿肚子。
此刻身处其中,比起后来回忆这段时光那种唏嘘,更能感受到戚君莲深深的恶意。
这个一直以她“妈妈”自称的女人,可是铁了心地想把她毁了啊!
戚君莲正在家里说话都有回声的大厅里指使着工人们为晚上的晚宴做准备,忙进忙出的,好不容易闲下来,看看手机,就看到这么一条短信----
莲姨,谢冰岚今天怪怪的。
她冷笑着回复----
知道了,你记得和她维持好感情来,不能停,怪是吧,放大它!你知道怎么做的,记得你爸妈的医药费还在我这儿呢。
戚君莲复完短信,马上把这两条删掉,心情大好地亲自到厨房去看她让人空运回来的生蚝。
怪?怪最好,最好一直怪着自卑着作着没出息着,将来这谢家的一切还不是她和她两个儿女的?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