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骡车行到后门处,娘两个下来,正遇见才回来的崔姨妈。
崔姨妈看到闵氏两个,忙上前道:“我听门上的人说你们来寻我,便没进府回话,先回来了。”
杨雁回道:“幸好姨妈回来了,没真叫我们等到下午晌。姨妈恐还不知道,秦家内宅翻了天了。”
崔姨妈忙引着她娘两个进了自己的住处。待坐下后,闵氏便将今日在秦家内宅看的一场大热闹,悉数告知了表姐。
崔姨妈不由暗暗思量起来———这分明是苏姨娘失势之兆。
原来的两个太太,俱不得老爷和老太太欢心,兼且苏姨娘并未狂妄到与老太太分庭抗礼,是以,在内宅一人独大,只手遮天。如今这苏姨娘因新太太进府,为了给太太下马威,不想竟得罪了老太太,遭她如此弹压。
老太太说的话极厉害,直接将苏姨娘贬为下作娼妇。这叫她日后如何管家?早先那些伺候过老主子的体面奴才,多有不服她的。只是因她受宠,也不能怎样。如今还不得反了天?
那位新过门的太太,会否受老爷宠爱尚未可知。但苏姨娘纵然貌美,却也是三十几的人了,老爷乍得年轻秀丽的新妇,总要热乎一阵。
便是老太太对儿媳的态度,也大不同以往。她竟然肯替太太做主,让老爷撵了苏姨娘的人。如此,太太好些事便不用受苏姨娘辖制,要巩固地位也容易些。
杨雁回眼见崔姨妈只顾着想事情,便撺掇道:“姨妈,要我说,你不如另投新主,去伺候秦太太罢。她那边没有个臂膀,倘若你过去了,说不定还能做个体面妈妈。”
崔姨妈一定从绿萍口中得知过秦莞的死因。
若崔婆子成了小姨的人,待她们主仆哪一日真成了一条心,小姨便可从她口中知道事情真相,再捅到秦明杰那里。
秦明杰虽不喜秦莞母女,但若知道苏慧男如此玩弄他,还迫害他的孩子,势必也要痛恨她。毕竟秦明杰并非宪宗皇帝,苏慧男也不是贞贵妃。
闵氏忙呵斥道:“不许给你姨妈乱出主意。那秦太太将来能否主持中馈尚未可知。如今苏姨娘正器重你姨妈,你便急吼吼的撺掇她另投新主。倘或你姨妈听信了你,偏那新太太又是个立不起来的。你岂不害了她?”
杨雁回却道:“苏姨娘也器重不了姨妈多久。姨妈本是妇道人家,却管着采买的差事。本来只管针线也罢了,反正那针头线脑的也没甚油水。如今又管满府的胭脂水粉,还不得让买办们眼红死?还有底下那些捞不着差事的奴才,只怕要恨死姨妈了。”
一说起这个,崔姨妈果然满腹苦水,对闵氏道:“这采买针线的差事,原是你姐夫的。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这些,便时常问我。又幸而我又会与人砍价,便时常帮他。后来你姐夫没了,我又花银子央人在苏姨娘跟前说好话。那苏姨娘见我差事办得好,这才让我接了手。可咱们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到底惹人非议。如今又让我管了这么个肥差,才不过三五日的工夫,已有人生了好几起事端。下绊子、告黑状、传瞎话,无所不用其极。这些难处,妹妹你总该比我清楚。”
闵氏听了她一通苦水,便叹道:“这倒也是。最可恨的,非议咱们最多的,竟还不是男人,到还是女人。”但她管的是自家产业,别人非议也无用。想来表姐的日子只有更难过的。
杨雁回便劝慰她两个道:“那是她们眼红姨妈和娘呢。俗语云,不遭人嫉是庸才。女人天生比男子娇弱,若只愿守着男人和孩子过小日子,倒也不错。本本分分做人,还少些乱子。讨厌的是那些自己没本事,也见不得别的女人风光,总在背后嚼舌根子的下三滥。姨妈和娘莫要放在心上。咱们村子里,明里暗里佩服娘的女人,又不是没有。”杨雁回抓紧一切机会,为未来扫清障碍。
崔姨妈道:“若旁人也都如你这般想,我和你妈的日子便要好过多了。那些人也不想想,我们姐妹哪里是一开始就抛头露面的?还不都是被逼到那份上了?便说这回吧,我还不想管这胭脂水粉的差事呢。没得白受些排挤和闲气。倘或一个不小心入了人家的套,白丢差事不说,只怕还要被罚。”
杨雁回便问:“姨妈怎么忽然得了这样的差事?”
崔姨妈叹道:“这是为着抬举你姐姐呢。”
原是为着辖制太太,叫太太得不着好的胭脂水粉,这才在新太太过门前改了秦家的规矩。苏姨娘到底忌惮太太青春逼人,稍事打扮便增好几分丽色。
但将这差事交给她来办,便是看在绿萍的面子上了。
闵氏惊问:“这话怎么说的?不是说秦夫人同意放绿萍出府么?”既都要出府了,还这般抬举她作甚?难道事情有变?
崔姨妈道:“坏就坏在绿萍平日里太讨主子欢心。秦夫人缓过神后,又有些舍不得放她出去,便要她嫁人后,常去府里陪着说说话。”
杨雁回心说,绿萍这样的奴才,哪个主子敢随意放走?定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秦芳和苏姨娘既不想冲撞菩萨,也不想言而无信,可又想留住绿萍,便抬举崔姨妈。这算是施恩。
可若绿萍不听话,只怕她们便要大发淫威,使劲儿磋磨崔姨妈。
崔姨妈忽又拭泪道:“这可怎么是好?便是过了中秋,秦夫人放绿萍出去配人,她也算不得自由身。”
闵氏忙劝慰道:“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且往后瞧。我看那威远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