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事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一定让你顺顺当当出门就是了。京城的上元节很热闹,应天门外有焰火,会放足足一个时辰。城里处处都有灯会,最大最好的应该是光禄坊,那儿不但花灯好,还有舞狮,舞龙灯,有名的艺人会登台唱戏,还有耍百戏的,非常热闹。”
“人一定很多吧?”
“还好。”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光禄坊那儿观灯的,每年上元节前后那里都有巡查,一般人根本不能靠近。他接着说:“城西明光桥附近的灯也不错,热闹不输光禄坊。”
“为什么呢?”
他笑。
明光桥那里最多的是美女,每年上元节,平时那些花大钱才能看到的优伶伎人都会搭台献技,暗地里较劲争风头,以得花数多少论输赢,自有大豪客一掷千金的替她们捧场,所以论起热闹,其实比光禄坊还要胜出一筹。一边是富,一边是贵。
可这个理由现在不能和她说。
他的手轻轻贴在阿青的额头:“不发烧了?”
“嗯,我已经好了。”
“别大意,还是要好生保养,别累着,也别再吹了冷风。”他问她:“想不想去看灯?”
“想。”他描述的情景太有诱惑力了,阿青十分矛盾,既想看,又怕惹出麻烦。
“想就行,我都安排妥当,你也做好准备就成了。”
他的办法大概又是打着李思敏的招牌把她给叫出去吧?
阿青是想看花灯,姑娘家一年里头能出门的日子不多,上元节赏灯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机会了。虽然以前也看过,但这里可是京城,京城啊!
京城的花灯和七家镇的花灯那能一样吗?七家镇那么小,不客气的说,爬上镇东头那一家的屋顶,就能看见镇西头最后一家的烟囱了,小地方嘛。
可是跟他出去看灯,重点就不在看灯上了。
好吧,这个问题可以暂且押后。到时候如果是李思敏递贴子给她,她也可以疡不去。
看得出来,不速之客的精神并不太好,他把攒盒里的点心吃了差不多一多半——尤其是椒盐酥和肉松饼,两样都被吃光了。小山也更喜欢咸味儿的点心,所以他一回家来,家里就多做了不少咸味点心。
“晚上没吃饭吗?”
他摇头:“饿了快一天。一早起来吃了两块肉饼就进宫了,一直到刚才我才喝上水。”
阿青的眼睛微微圆睁。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提起他的身份和生活,尽管只是一句话。
“快要过年了,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出去了一趟,总得回去交代一声。”陈公子对进宫这件事说的轻描淡写,可真要有这么轻松,就不会到现在也没混上饭吃,还要跑她这儿来吃点心了。
对了!点心都被他吃了,回头桃叶和桃核看到了,准会以为都是她吃了吧?
……这黑锅她是背定了。
好吧,桃核那姑娘估计不会注意点心,桃叶就不一样了。
阿青头次觉得,身边有个太细心太周到的丫头也不是好事。可难道都象桃核那样?
“正月里头我总不会再出门了,可以时常过来。”他微笑着看着阿青:“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还是想去什么地方?正好趁着我有空,多少可以方便些。”
阿青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太急需的东西。”
…
她最大的心事就是吴婶的身体。在这个年代,吴婶算是高龄产妇,产期应该就在初春。有张伯在,隔三岔五就替吴婶把脉,一直到现在吴婶都健健康康的。
至于想去的地方……也没有。她最想去的地方是无法到达的彼岸,除了那里,她想去的也就只有七家镇了。
那里让她感到熟悉和亲切,而且在那里,她过的远比在京城要自由。
可是,那里也回不去了。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前进,不断失去。
她变得沉默起来,神情有些伤感。
这些变化,坐在她身边的人都看的很清楚。
她的神情让他想到了别的事情上。
“你在想东平侯府吗?”他轻声问。
东平侯府?
啊,她想起来了。
“当年二王之乱之后,很多人尸骨无人收殓,大半都送到了五越集。”
“那是什么地方?”阿青没有听说过。
“是化人场。”
他说的时候很注意,看阿青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恐惧和厌恶,才接着往下说:“因为当时局势太乱,很多人都是全家、全族被株连入罪,就算还有一二亲友,因为惧怕惹祸上身,也不敢伸手去帮一把。东平侯平素人缘不错,姻辫故旧也多,所以东平侯府事败之后,有人出面收殓了遗骨,并且送回了东平侯的老家,葬入祖坟。”
阿青的嘴半张着。
这消息对她来说虽然也震撼,但是如果吴叔在这儿,听到这个消息,他一定会明白这其中有多大的风险,在那个纷乱的年代,能做到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容易。
“是吗?”阿青很少想到东平侯府,对她来说,她这一辈子的父母就是吴叔和吴婶。可是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阿青还是感到了安慰。
起码,他们并没有象其他蒙难的人一样尸骨无存,他们至少入土为安,落叶归根了。
“是谁?”隔了一会儿阿青轻声问。
她问的没头没尾的,可是他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这个我还没有查到。”他说:“如果我有了确实的消息,一定头一个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