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奥斯汀先生见面之后,玛丽的心情一直有些阴郁,那并非是因为偶然窥得了乔治安娜对自己丈夫的异乎寻常的痴情而起的嫉妒心,事实上,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对于乔治安娜只有同情。她所感到难过的,并不只为自己,而是对命运无常的恐惧和对难以把握的未来的朦胧的伤感。
那天她目送小奥斯汀先生的背影孤独远行的时候,她的心中对于这个不幸的青年是敬佩的,毕竟,他在爱情面前,选择了不苟且,他是一个勇敢的人,比玛丽勇敢,比乔治安娜也勇敢。他选了一条艰难的路,然而比起原先那条平坦的路,他的心灵会少受很多折磨,毕竟,在印度尼西亚的艳阳下,他可以不受约束地想念乔治安娜,并且倘若乔治安娜自己不知道,那便连她也不能反对。一定程度上讲,他这样的选择反而得到了完美的爱情。
玛丽被自己的这些奇异的思想弄得头疼,那天晚上,列斯特伯爵回来的晚,玛丽一个人倚窗凝思,窗外下着霏霏细雨,她给自己斟了一杯巴罗洛红酒,圆润绵长的酒香平复了她压抑的心情,她索性推开窗子,让清凉的夜风吹拂过她的发梢,她隐约感到了些醉意,举起杯来正想一饮而尽,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将酒杯按住,伯爵低沉的声音蹭着她的耳垂,说道:“这酒很烈,小心醉了。”
玛丽回过头去,看到伯爵星子般明亮的眼镜在夜色中闪亮着,她不禁生出依恋之心,顺从地放下酒杯,依靠到列斯特的胸前,闭上眼睛,静静细听他沉着的心跳声,说道:“以后我要对你更加殷勤些,因为我所有的快乐和福祉全都依仗着你的爱情呢。”
列斯特伯爵半晌没有说话,他轻吻着妻子的头发,良久之后才做了决断:“下个周我们就回英国去。”
玛丽惊喜地抬起头来:“真的吗?太好了……”她转而又犹疑道,“是因为拿破仑的军队已经逼近罗马了吗?”
列斯特笑了笑,说道:“不,是因为你想家了。”
玛丽确实想家了,外面的景观和人文再光怪陆离,也比不上翡翠谷那宁静的晨曦和辉煌的落日下的田野,自从确定了归期之后,她的心就雀跃不已,过往的阴霾一扫而空。
在剩下的几天时间里,玛丽很是忙碌,她要向威尔士王妃辞行,还要抽空去佛罗伦萨的市中心店铺街去采购带给亲友们的礼物,这是一桩令人愉快和兴奋的事情,尤其是在她的钱包充实的时候。
威尔士王妃很轻易地答允了玛丽的请求,并没有什么不痛快,事实上,只要伯爵能够保障她在皮蒂宫的开销,她并不需要伯爵夫人的侍候,因为现在她已经有了几个亲密的男朋友,于是与英国宫廷关系太密切的人员就变得碍眼了。
随后玛丽便带着贴身女仆黛西穿梭于佛罗伦萨的大街小巷,尤其是那些高档的女装店、帽子店和首饰店,这天下午,当她如约到达市政厅广场附近的德米亚尼珠宝店,她在这家珠宝店里订购了几样物品,这家店的珠宝设计风格无疑是意大利浪漫贵族传统的延续:表面普通,只有仔细观察,才能体会到与众不同的品味。
店主首先捧出来的是一只贝壳做成的糖罐:在造型简洁的银制支架上是一个硕大的被打磨出金属光泽的鹦鹉螺贝壳,汤匙以贝母琢磨而成,贝壳的纯白光泽与金属的冷硬材质让这个普通的糖罐成为一件艺术品,而玛丽要将这个糖罐送给自己的母亲班纳特太太,这样她老人家在跟邻居卢卡斯太太喝茶的时候,就可以摆出这件令人耳目一新的物件,并借机夸耀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们了。
玛丽送给姐妹们的礼物是将钻石与丝绸搭配在一起做成的极富东方韵味的耳坠,而送给安妮的则是一条设计精美的鳄鱼皮腰带,腰带扣是一个小巧的银盘,被三个烟晶翡翠制成的环扣给卡住,非常新颖别致,玛丽料想自己的朋友会很喜爱。
她欣赏过自己订购的物品,盛赞了店主的巧思妙手,然后如约付账,正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看到橱窗里摆放着的一件首饰——镶嵌着梨形黄钻石的百合花形状的白金胸针,这是一件她很熟悉的物品,因为关联着一件令她痛苦的往事,而且据她所知,这枚胸针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见她一直在盯着那枚首饰看,店主连忙殷勤地从橱窗里把百合花胸针给取了出来:“您太有鉴赏力了,伯爵夫人,这是一位身份尊贵的主顾寄卖的物品,请看这颗黄色钻石,一点儿瑕疵都没有,我入行这么多年,如此完美的材质和如此精湛的工艺还是第一次遇到……”
玛丽问道:“一位身份尊贵的主顾?”
店主笑道:“您也知道,夫人,法国大革命让很多贵人失去了原来的地位和财富,他们中的不少人原本是小店的主顾,现在却只能靠典当度日了,请恕我不能透露卖主的姓名,毕竟家道中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玛丽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说了,我知道。”她问了价钱,那出价大大低于她的预期,也许公爵小姐的确是急着用钱吧,毕竟即使现在的价位也不是一般的买家能够出得起的,玛丽让店主将胸针包裹好了,给他开了一张令他眉开眼笑的支票,但是玛丽附带了一个条件——不能向卖主透露自己的姓名和身份。现在她已经原谅了辛西娅小姐,因为她已经听说了辛西娅的父亲老公爵被拿破仑处决的事情,她不想落井下石。
当带着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