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们已经迟到了,当两位年轻的小姐急匆匆走进前厅时,主宾们都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尤其是德·包尔夫人正在气势汹汹地训斥可怜的詹金森太太,埋怨她没有时刻关注安妮小姐的行动。直到看到自己的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她才露出了笑容,挽着列斯特伯爵的手臂带头走进了餐厅,而一直站在旁边的菲茨威廉上校也殷勤地向安妮伸出了手臂,玛丽注意到他并未询问安妮去花园干了什么,她突然想到,这对于一个刚刚订婚的未婚夫来说,是不是有些太过冷淡了呢?
晚餐的菜色非常精美,玛丽吃到了从未听说过名字的鱼肉,虽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美味,还是克制自己出声询问,以免暴露出自己的见识浅薄,那是她一向竭力避免的。每当参加这种比较正规的场合,她总是感到有些痛苦,因为她性格内向,不知道该在什么情形下说什么样的话才算得体,有很多时候,她都非常羡慕自己的两个姐姐,那样落落大方地跟人应酬,尤其是伊丽莎白,还喜欢俏皮娇媚地对人连讽带刺,可是大家都赞扬她们有大家闺秀的风度,玛丽却不行。她是太自卑了,生怕说错了话,惹人嘲笑,却不知道,有的时候沉默是更大的失礼。
幸好在今天的餐桌上,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一是都是很熟识的人,二是只要有德·包尔夫人在,就几乎没有别人说话的机会。老夫人对所有的事情都要发表独断专行的看法,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反驳或是质疑,玛丽倒是不讨厌她的这套陈词滥调,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不必没话找话地跟人攀谈了。
正在她一门心思地享用自己盘子里的奶油松露焗鹅肝的时候,突然听到列斯特伯爵跟她说话的声音。她连忙咽下口中的一块滑嫩多汁的松露,抬起头来看向伯爵,原来伯爵是在告诉她,已经邀请了彭伯里庄园和霍华德庄园的人们来做客,而只有达西夫妇和达西小姐能够应约前来,宾利夫妇则因为要为即将到来的婴儿做准备,而谢绝了这个邀请。
玛丽尚未对就要见到自己的姐妹表示欣喜,德·包尔夫人就已经又把话头接了过去,开始盛赞起了自己心爱的侄子达西先生,以及那足可以做全英国贵族庄园典范的彭伯里。菲茨威廉上校一边微笑着附和着自己的姨母的话,一边为安妮递过去了盛满精美的松饼的盘子,谁知道一直不知在低头想什么心事的安妮被这个动作给吓了一跳,手中的餐叉掉到了地毯上。
菲茨威廉连忙道歉,安妮的脸红了,德·包尔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列斯特伯爵面不改色地招了招手,一个男仆过来为安妮换了一付刀叉,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但是一直到晚上就寝时,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情形还是一直在玛丽的心头萦绕,怎么也消解不去。
第二天,达西夫妇和乔治安娜就到了,乔治安娜看起来跟分别时一样心事重重,她一看到伯爵便又涨红了脸,甚至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伊丽莎白鼓励地握了握她的手,她才打起精神来礼节周到地跟主人和其他的客人打招呼。列斯特伯爵的神情倒是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玛丽见到伊丽莎白也是很高兴,她马上仔细询问了简的近况,得知她一切都好,自己到明年的春天就可以做姨妈了,真是万分高兴。
当天的晚餐后,大家在休息室里的时候,德·包尔夫人想要打牌,安妮、菲茨威廉上校,还有做为主人的列斯特伯爵碍于情面不得不替她老人家凑足了一桌,而其他四个人都不想打牌,达西先生在读一本司各特新出的作品,伊丽莎白在专心绣一件婴儿的斗篷,毫无疑问,那是给简的孩子预备的。玛丽本来也捧起了一本书,这时伊丽莎白却跟她谈起了葡萄采摘节之后的安排。
最后,玛丽跟伊丽莎白商定,等离开列斯特庄园时,她便跟伊丽莎白同行,去彭伯里过圣诞节,同时可以时常去看望简,陪伴她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一想到这种美好的前景,玛丽的心里就雀跃不止,原来这几个月与德·包尔夫人的朝夕相处令她倍感压抑,甚至都顾不得就要与自己的朋友分别,而只想着赶紧逃开了。
德·包尔夫人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谈话,所以也就无从提反对意见,玛丽注意到,在她们交谈的时候,列斯特伯爵几次回过头来扫视,令她禁不住疑心他是在偷听她和伊丽莎白的谈话。伊丽莎白显然也注意到了,不过她的推断却跟玛丽不同,她以为伯爵是在偷看静坐在椅子上画一张小型静物的达西小姐。于是她知心地建议乔治安娜给大家一点儿音乐听听,弹琴一向是达西小姐的拿手好戏,于是很快她就坐到了钢琴旁边,本来打算再读一章的玛丽不得不放下书本,来为她翻乐谱。
应该承认的是,达西小姐的演奏的确是尽善尽美,玛丽不由得由衷地佩服。虽然她自己总是在勤学苦练,然而缺少名师指点,总是不能成气候,与达西小姐的琴技一比,高下立见,所以当达西小姐弹奏了两首曲子之后,请玛丽接着为大家演奏的时候,玛丽客气而坚决地拒绝了。几年前在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上,自己那惨痛的经历,她还记忆犹新,那时她一方面想炫耀自己的才艺,一方面想讨好别人,别人一请她弹琴唱歌,她就立马应允,可惜她的才能并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表演,嗓音既太弱,态度又不自然,虽说琴弹得不错,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一想起父亲是怎样走过来阻止自己继续演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