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这孩子确实很野,看他对侠客故事那么感兴趣,甚至小小年纪,大有主见,自己去拜了冷督头为师学习武艺,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将来绝非庸才。
只是看叶臻对他那样严格,叶疏烟怕的倒是羡鱼将来会叛逆不服。
羡鱼默默听着叶臻的话,把碗里的饭往嘴里填,一时竟忘了吃菜,等叶臻说完,他忽然问道:“爹爹,什么是大奸大恶之徒?”
叶臻听到羡鱼提问,便放下了筷子,用手边的帕子略擦拭了一下手,说道:
“或为富不仁、或为强欺弱,或据山头而劫道,或圈地域而称雄,视人命为草芥、见钱财如蚊蝇,此为大恶之徒。或贪赃枉法,或谗言谄媚,或通敌窃国、卖主求荣,或奸佞乱世、败坏朝纲,此为大奸之徒。”
叶疏烟一听叶臻的话,心想父亲不愧为有名的文士,他略一沉吟,便将这世上的大奸大恶之徒一一列举,虽然还不尽然,但也可以作为一个参照,让羡鱼明白是非。
却不料,羡鱼想了想,笑道:“孩儿立志做侠客,专除奸惩恶,这便没错了吧?”
叶臻闻言大皱眉头:“侠者,以武犯禁,道德上虽然值得推崇,但终究是滥行杀戮,有违法度,其实为恶人也。”
羡鱼噘起了嘴:“爹爹的话,岂非是互相矛盾么。人世间的奸恶之徒多,逍遥法外者也多啊,那自然要有人来为民除害。”
叶疏烟一听,羡鱼倒真把那些侠客列传的故事当成了真的,怪不得叶臻如此忧心。看来对于是非观念尚未形成的稚童而言,严加管束还是必要的。
她怕羡鱼再跟叶臻争执下去,会令叶臻生气,便对羡鱼说道:
“侠客用刀剑行杀戮,虽有仁义之名,但是却和当政者以法度治国的主旨相违背,若是民众都崇尚暴力,人人有了恩怨便仇杀不断,又何来安定繁荣呢?羡鱼有正义感,将来若是能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既可利用律法为武器,实现你行侠仗义的理想,又能名扬天下,才叫两全其美呢。”
羡鱼听了叶疏烟的话,低下头一边吃饭,一边思考,半晌不语。
叶疏烟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看了一眼二夫人,却见二夫人慈爱地看着羡鱼,见叶疏烟望她,她微微一笑:“吃饭吧,烟儿。”
看到二夫人完全不担心羡鱼,叶疏烟回想起自己七八岁的时候,有些事情都已经记不住了,但是那时候有些幼稚的想法,长大以后自然会随着阅历而慢慢改变。
也许如今跟羡鱼说的再多,他也不会明白,人生观毕竟只能在成长的过程中建立。
叶疏烟自嘲地一笑,她和叶臻只怕都太过心急了。
过了午时,便听门廊小厮来报,说是宫里面来了人,是个老嬷嬷。
叶臻一听,知道是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便忙和二夫人一起到门口相迎。
叶疏烟在二道门里候着,等叶臻带教习嬷嬷进来之后,她便上前,盈盈一拜。
那嬷嬷急忙将叶疏烟扶起来,二人抬头一对视,竟是见过的。
叶疏烟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嬷嬷,好久不见了。”
那教习嬷嬷笑道:“老奴也没想到,今日会是来姑娘府上教习。姑娘这条路走得也算是曲折了,不过好在已修成正果。老奴恭喜姑娘。”
原来这位教习嬷嬷姓段,人称她段嬷嬷,就是当初选秀的时候,在那间屋子里为秀女们进行秘检的那位冷冰冰的老嬷嬷。
叶疏烟见了她颇为尴尬,毕竟当时自己从上到下被这个段嬷嬷看了个遍,就连私密的部分也看过了。
二夫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二人早有这样的渊源,喜道:“如此当真是有缘,段嬷嬷这次能再来担任小女的教习嬷嬷,是小女的福气啊。”
说着,便先领着段嬷嬷来到客房安置。
这间客房收拾的很干净,二夫人命人将刚刚给叶疏烟做的新被褥,抽了一套床褥拿来,亲手为段嬷嬷铺好了床。
叶疏烟见二夫人这样殷勤,倒是完全不顾身份,把这段嬷嬷给捧得很高,不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叶疏烟倒也没有问那么多,二夫人平素对外人不会这样殷勤,今日一改常态,那自然也有她的道理。所以叶疏烟也对段嬷嬷十分恭谨有礼。
段嬷嬷终究是侍奉过前朝妃嫔的人,在宫里有一定的地位,就说大汉国立国后,头几批采办进宫的宫婢,就都是经她一手训练出来的。
因此她在宫里虽然深居简出,并不太管事,可是只要走出来,哪个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她一声“段嬷嬷”。
二夫人看着这段嬷嬷的年纪,再看她行事走路的气度,便知道此人必定是曾经在前朝宫里当值,只怕当时的地位还不低。
宫里总有一些老人精,她们见惯了这宫里的花样伎俩,本身就是一部精彩绝伦的《后宫秘史》,也可以说,是一部《深宫兵法》。
因此,笼络住段嬷嬷,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对叶疏烟绝对有好处。只是这样的人,她根本不图名利,要投其所好也不是容易的事,还是那句话,只看缘分。
二夫人和叶疏烟亲自为段嬷嬷收拾屋子,一丝一毫也没有假手于丫鬟小厮,反倒是段嬷嬷,见二人这样张罗着,却是坦然地坐在桌边,静静地喝茶。
茶水泡的依然是御赐的那盒铁观音。
段嬷嬷品得出那是贡品的品质,也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住处收拾好了,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