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害怕的情绪,对纪叡来说并不陌生。
但以往,这种情绪,纪叡只曾经在两个人身上感受过。
这两个人,一个,是妈妈,一个,便是宝宝。
妈妈和宝宝,都是他的血缘至亲,但乐彤,却什么都不是。
因为什么都不是,他跟乐彤之间,似乎全无牵绊,这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关系,让纪叡的害怕情绪,似乎比起以往来得更加强烈。
以至于他一送走老爷子,就要过来确认一下乐彤心里的想法。
乐彤默默看他一眼,然后,转过去又翻炒了几下锅里的肉。
“没有!”
乐彤的答案,似乎,在纪叡的意料之中,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
曾经,他以为,她一个心机很深且贪慕虚荣的女人,但现在,他却越来越发现,她跟自已心目中想像那个她,完全不一样。
可这个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不一样,直到现在,他心中仍没一个准确的概念。
因为,往往,他以为自己终于看清了她,却又会发生一些事,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好比现在,他原以为,她会借机向他诉诉苦。
但她,却没有!
只是那样淡淡地回答他,好像,老爷子真的什么也没跟她说过一样。
但他比谁都清楚,老爷子绝对跟她说了些难听的话。
而她,却说没有。
为什么?
是不想他担心?
还是不想因此破坏了他父子间的关系?
还是……
就在纪叡暗地一项项地筛选又一项项地否认时,却听见乐彤说。
“纪总,有些话,之所以伤人,是因为你在意。如果你根本不在意那个人,他的话,就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乐彤很聪明,既婉转地告诉他,老爷子确实跟她说了些难听的话。因为她知道,这种事瞒不了他。
但她,却又十分含蓄地暗示他,她没有为此受到任何伤害。因为,老爷子于她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不必为了她去强出头,因为,既然没有伤害,就不需要去声讨什么。
纪叡心情复杂,他也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但绝对不是开心或高兴。
这些复杂到理不清道不明的心情里,隐约,有些愤怒,有些悲哀。
这些愤怒和悲哀,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乐彤,他同样分辨不清。
“你总是这样吗?”
虽然分辨不清很多情绪的源头,但他这刻的语气,却分明带了丝微的怒气和怨气。
乐彤没有回头,在纪叡以为她没听见自己的话时,她却啪地一下把炉关了,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他。
“纪总,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同阶层的人。有些人,比如像你这样有权有势的,可以理所当然地为一件事甚至一句简单的话而愤怒,因为,你的有能力为自己讨回公道。但有些人,比如像我这样没权没势的,即使我很愤怒,但我,没能力为自己讨回公道。这种愤怒,最终,就成了伤害我自己的武器。何苦呢?不如,把这些人这些事,当成是狗&屎,自己不小心踩到了,走到草地上擦干净就是,站大街上骂街,也不会有狗主动出来向我认罪或是道歉,不是吗?”
乐彤的心态,不能简单地归纳到乐观或是悲观一类,准确地说,其实是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善待自己的一种手段。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情绪埋单。
像纪叡这样的人,他愤怒,他可以迁怒于许多人,而那些被迁怒的人,还不敢吭一声
但乐彤这样的人,她愤怒,除了把自己逼疯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因此,在逼疯自己和尽量看开些之间,乐彤选择了后者。
她这话,不无道理,饱含着智慧,却也,透着深深的无奈。
纪叡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尴尬之情慢慢涌了上来。
因为,自己,似乎也曾像老爷子一样,肆意地说着一些伤害她的话,那时的他,理所当然地把她想成为求上位而不择手段的心机女人。
那时的她,是不是,也曾经,把自己当成是狗&屎,踩了之后,转身默默走到草地擦干净?
“乐彤,你不必这样忍气吞声,他对你做的说的,我会帮你讨回来。”
纪叡强抑下自我厌恶的心情,向乐彤保证道。
乐彤摇摇头,“纪总,你想多了!我是真没什么,我不是个坚强的人,如果我有什么,我会躲一角哭鼻子的。”
乐彤说完,倏地的把脸凑到纪叡面前,“你看看,我有没有哭啊?”
纪叡从上而下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在乐彤带着笑意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笑容,这抹熟悉的笑容,是宝宝耍坏心眼时的笑容。
看来,乐彤是被宝宝带坏了!
乐彤朝他使劲眨了眨眼,“看到了吗?没有吧?我的眼睛像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纪叡怔了怔,眼前这个带着几分调皮又狡猾的乐彤,真的跟宝宝越来越像了。
“乐彤,你越来越像宝宝了!”
纪叡说着,不由自主地,抬手摸向她的头,因为,平时宝宝耍宝的时候,他都会使劲地揉搓一把宝宝的头。
乐彤似乎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当他的大手盖在她的头上时,她明显地愣了一下,身体倏地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凝结。
很显然,她根本没想到他会对她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更没想到,是自己那些想要缓和气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