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的有人从路两边的居舍中探出头来,惊叫一声:“小段状元!”
四邻的木门立刻砰砰推开,询问声四起:“人呢,人呢?!”
先头那人一脸惆怅的看着远处,“已经走远了——”
段修文行了一段,瞥到身边的胞弟一脸古板严肃,不由轻咳了声,口齿清晰的吐了一个字出来:“风——”
段修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雨!”
段修文嘴角微挑,不动声色的继续道:“风雪!”
段修元立刻跟上:“雨云!”
段修元刚上学堂没多久,恰逢大雪,段修文一脚下去,大雪几乎淹没他脚上雪靴,更勿论年幼体小的段修元了,皮裘把小小年纪的段修元裹的跟个球似的,段修文几乎是拖着他滚着前进。
当时幼弟眼圈红红,段修文还真怕他哭出来,就想了这么个招——复习先生教导的功课,来分散段修元的注意力。
兄弟二人逐渐长大,这个游戏也一直持续了下来。
“夜!”段修元刚吐出了雨云二字,段修文的第三个字又来了。
“日!”这般简单,段修元亦是不假思索。
段修文顿了下,别有用心的挑了挑眉,瞥了身边的胞弟一眼,轻咳一声,忍住笑,“风雪夜归人——”
段修元张口接道:“雨云日——”
他说到一半,惊觉不对,立刻闭住了嘴巴,控诉的瞪向了自家的状元老哥:“你又玩我!好玩么!”
段修文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好玩。”
段修元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这个恶趣味的魂淡老哥,真搞不懂,段修文为人明明又恶劣又奸诈,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哼,连自家弟弟也戏耍!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见过拿出诗句的下句来考人对对子的么!
这混球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
在段修元的别扭中,兄弟二人的脚程又提高了三成,转眼间,柳树胡同已经近在咫尺。
远远望见堵在胡同口的一群人,段修元的脚步一顿,板着脸看向了身旁的兄长,“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
段修文跟着停下了脚步,看着柳树胡同口蹲坐一圈的乞丐,哭笑不得。
上次他出门,见到一老翁带着孙子沿街乞讨,那老儿瘦骨嶙峋,孙儿亦是面黄肌瘦,一时间不由起了恻隐之心,身上却刚巧没有带银子,便令身边的段兴铺了笔墨,即兴做了副田舍翁的水墨画。
水墨画上一老翁一小儿,老翁牵牛,小儿骑坐牛上。
老翁戴着斗笠,双手背在身后,手里牵着松垮垮的缰绳,小儿趁着老翁看不见之际,在牛背之上翻身倒立,顽皮之极。
山下炊烟渺渺,山间阡陌交错,农趣十足。
这对祖孙得了段修文的画,转手卖掉,得的银子购了几亩薄田,倒真做起了田舍翁。
此事被京城中人奔走相告,一时间传为佳话。
人人都以拥有一幅小段状元的亲笔书画为荣,尤其是那幅田舍翁,更是被炒成了天价,最后被当今的二皇子收入囊中。
然后就出现了现在的情况。
段修文一眼扫过,倒是发现了不少面熟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其中的一个大胖子,他穿了一身打满了补丁的布衫,委委屈屈的蹲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一个发酵过度的白面馒头,就没见过这么白这么圆润的乞丐!
段修文走到他面前停下,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四海钱庄的大老板什么时候变成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