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呆呆坐在一个断木桩上,眼睛死死盯着一步之遥的那具尸体,人有些恍惚。
半个时辰前,她亲眼看着那具尸体从自己的帐子里走出去,虽然当时魂不守舍甚至面色憔悴毫无血色,但至少还是活着的。现在呢,一动不动躺在冰凉的地上,睁着空洞又迷茫的眼睛,无力瞪着蓝天。
没错,周嬷嬷死了。
宋歌吸吸鼻子,愣是将自己的神识收回。她揉揉太阳穴,这个小动作从出了东衡皇宫就养成了,一遇到麻烦的事,她就习惯性要挤压太阳穴或眉心,似乎这样就能放松下来似的。
现在的问题很是棘手,就算揉再多遍宋歌也觉得烦躁。
周嬷嬷的尸体还没有僵硬,不仅是因为她死亡时间尚不足半个时辰,更是因为地上的积雪生生把她的尸僵现象给延迟发生。而她面容安详,身上毫无伤口,乍一眼看去就像安乐死一般,奇怪而诡异。
宋歌扔掉手里把玩的小树枝,虽然知道现在这时代没有指纹采集,但还是尽量避免去触碰尸体或者轻易留下自己的痕迹,她换了个姿势蹲在木桩上,以防自己的脚印落在深深的积雪上。
她拍拍脑袋,庆幸自己还算有先见之明,一路跟踪来的时候记得挑了荒僻的小道,还拿树枝随手扫掉了脚印。而另外一个人么,没有作案的经验,一个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错落在尸体周围,况且那小巧的足迹,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如此,宋歌依旧苦恼。
大约半个时辰前的那一幕,她似乎还不能接受,而她唯一清楚的是,事件的矛头一定是指向自己的。所以她在苦恼,要怎样把自己在这个漩涡里,脱得一干二净。
适才不出所料,周嬷嬷的确跟和朔会了面,不过她先给晋宵送了东西,后来才恍恍惚惚走了回阑咕醯弥苕宙值难子颇有种行尸走肉的模样,甚至看她朝自己帐子去的方向,一度怀疑周嬷嬷与和朔到底还有没有纠葛。
不过还好,在这个偏僻的小树林,一身盛装的和朔截住了周嬷嬷的路。
所以与其说是周嬷嬷与和朔约好碰面,倒不如说是和朔来找的周嬷嬷。
宋歌骨子里是个谨慎的人,她不知道今天会探听到什么,或许和自己有关,那当然是最关键的。所以她一路销毁了自己的踪迹,不仅是怕旁人发现,也间接保证不会因自己的鲁莽而造成珑锦的任何麻烦。
当时的周嬷嬷总给她一种怔怔的感觉,连和朔站在她面前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直到和朔粗声叫了她,才抬头低低唤了一声“公主”。那种状态,其实真的就跟提线木偶没什么两样。
因为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宋歌其实离她们还是有段距离的。她一开始还会屏气凝神听,无非就是和朔问一些关于自己和司空翊的日常之事,宋歌噎了耶,觉得这个公主大抵对司空翊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再后来她累了,也没有探听到什么重要的线索,渐渐便有些放松,但耳朵还是竖得尖尖,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地面。
直到一句话突然冲进她的大脑。
“那药包你还没给世子妃下吧?”和朔问的轻,语气却听来极其兴奋。
宋歌几乎立刻脊背就僵直了,因为这句话有两个可以关注的点震慑了她。一个是药包,一个是世子妃。
在记忆中搜寻了下,宋歌终于想起马车上那一个小纸包,大抵便是和朔口中的“药”了。而自己竟然是那句话中的宾语,这让宋歌有些哭笑不得。
下药?别说又是那种狗血的引人春心荡漾的玩意儿!她咬牙,看着周嬷嬷摇头,不知该憎恨还是该感谢。
和朔忽然笑了,这在宋歌看来颇有些毛骨悚然。她不知道那看去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姑娘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而照理来说周嬷嬷没有按她要求下药危害自己的话,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不是该勃然大怒吗?
可接下去的几番话,比起先前无疑更是沉重。
“公主,老奴有一个重要消息要告诉您。”周嬷嬷忽然声音恢复了清明,她一改之前的迷茫状态,面上又是一派严肃凝重。
和朔对于周嬷嬷忽然的恍惚和忽然的清醒似乎并不在意也不吃惊,但对于后者所说的那个“重要消息”却格外好奇,甚至透着淡淡玩味问道:“可是关于世子妃?”
周嬷嬷点头,在宋歌慢慢蹙起的长眉和愈发深邃的眸光下开口道:“世子妃的守宫砂,已经消失了。”
宋歌呼吸一窒,只觉得周身发冷。
和朔却忽然皱起了眉头,斜眼盯着周嬷嬷道:“这么说,她和翊哥哥已经同房了?”这话问得很是不悦,就算宋歌处于极度的惊骇中也能感觉到。
周嬷嬷淡笑摇头,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直接让宋歌与和朔同时怔在当场!
宋歌努力抑制自己汹涌而起的惊诧,根本不知道周嬷嬷是如何清楚自己这个再也无人知晓的秘密的。
而和朔呢,短暂的惊愣之后,她表现得比宋歌淡定许多,甚至轻抚额头朝周嬷嬷笑道:“我懂了,周嬷嬷,”她顿了顿,眼中是一抹得意的精光,还带着些许不明所以的气息,“你做得很好,就差最后一件事了。”
宋歌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终于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抿唇,双手捂着自己噗通噗通乱跳的心口,无声吐了长气。
当宋歌把目光继续投过去的时候,那头和朔正将手搭到周嬷嬷肩膀上,宋歌前一刻还在奇怪一个公主就算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