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依在汉月家住了两天便告辞了,临走时他拉着汉月悄声说道:“按理来说我该把这孩子还给你,但她陪着我许久,如今我是舍不得她。 ”
“我懂你的打算,不然你也不会等到她十五岁再来找我。”汉月笑了笑,早已看透他的小伎俩。
穆依与他道别,大约再无相见之日了。
“爹,我们要去哪里啊?”穆生突然明白了穆依这一趟云游并非临时起意,而是长达十年的计划,为着某个目的。现在看来,他是一步一步从回忆走过,或许,是怕忘记吧。
“我有和你说你凌叔叔的事吗?”穆依靠着车门,看着车夫悠悠地驾车往前走,走向他们所熟知的过往。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穆依记得当初凌云木已这句话开头讲了一个不怎么愉快的故事。
我也不信。
但我实实在在输给了这么一个人。他们一见如故,敌过我们十二年朝夕相处的感情。
第一次见到守和是在她六岁的时候,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一个女子。父亲和我说,从今天起,你要保护她,宁愿你死,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我不懂,一个瘦弱的孩子,眼神那么孤傲,那么倔强,我只以为,她是父亲的孩子,父亲把爱给了她,所以我只能保护她。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错了。父亲对她的要求很严苛,我们在一同学习,学习为将之法,学习本领。
但有一夜醒来我发现守和房里的灯还是亮的,走过时我发现她俯身在作画,一笔一笔,她的眼睛依旧没有波澜,但那一刻我似乎听到她说疲惫。
你一定不能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在一天的刀枪剑戟之后又提起笔的感觉,我也不懂,我只知道,每天训练过后我会倒头大睡,甚至连梦都不会做。
所以我开始留心她,她每天的行程都是一样的,我突然有点心疼她。
“怎么还没睡?”父亲在后头喊了一句,我惊慌地回头,看见父亲手中的酒坛子已经见底了。
身为将帅,我对于父亲时不时犯酒瘾无言以对。父亲越过我,去酒窖又取了一坛酒回来。
“走吧,陪我去走走。”父亲低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有话要和我讲,我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该不会是要指责我偷看的行为吧!我要怎么解释呢?
鬼迷心窍?鬼使神差?
“她和我们不一样,云木,你时时刻刻记住,她是你要去保护的人,即便我死了,你也要守在她身边。你要知道,如果连你都抛弃她,这个世间真的没有人愿意善待她了。”
父亲喝了一口酒,我被这句话打得有点懵,却隐隐知道守和的不同。我是孤儿,父亲尚待我寻常,而守和让他如此心忧,结果只有一个,守和身上背负着比寻常人更重的东西。
虽然在一起学习,但我和她并不亲近。她对所有事都是疏远,我暗暗观察她与父亲的相处,虽然还是疏远,但渐渐地,她对他卸下了防备。
我问父亲她为什么难相处,父亲疑惑地看着我说:“你不是和她挺好的吗?”
发现她是女子身的时候是十二岁,那时我们已经呆在军营了。在此之前,我们依旧不咸不淡地相处着。或许真如父亲所言,我们相处挺好的,如果和其他人比起来的话。
但是我内心渴求着更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视线就随着她而动,我想,我是不是喜欢上一个男人了。
这让我感到羞耻,也让我感觉对不起她。
我在逃避,但爱情就是这样,越是压抑它越是破土而出。一边在谴责一边在迷恋。
“你知道两个男人面对一个第一次来葵水的女孩的那个反应吗?”凌云木用手盖住自己的眼,嘴角扯开一抹笑,似怀念,又似自嘲。
是的,我知道守和是女儿身便是那个时候。她苍白着脸躺在我怀中,央我带她回家。
我无措地带她回去,然后和父亲两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后来懂事了我才意识到父亲这一辈子过着禁欲的苦行僧生活,他什么都不懂,甚至把守和当男孩养。
女孩和男孩终究是不同的,不管外貌扮得如何像,她都是个女孩。
后来我总会尴尬,但守和像个无事人一样,我也只能被迫放下这件事。
我心中有鬼,我总忘不了,怀中的柔软,和她柔弱的模样。我庆幸我并无龙阳之好,却意识到,我更加喜欢她了。
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守和可能是我一辈子的劫,我甘愿沦为她的俘虏。
我见过她笑的模样,在小时候,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那是父亲将信件带给她的日子,偶然的机会我看到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而后心满意足地笑。
我猜想,那是家书。
但有一次,当她拆开信件的时候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后来她变了,即便是笑也蒙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后来我拆了她的信件,全都是汉月写给她的信。
其中有一封写道:“半亩良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突然明白父亲所言,她的孤独,源自于她所坚持的,没人在乎。
他是被抛弃的将星,为着一个不被渴望的未来,孤独地前进着。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天下人都抛弃你,我也留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王上驾崩的事是一个契机,父亲预料到了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需要我成长。我站在战场上,为她排除所有的干扰,为她清除前行路上的所有障碍。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