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慕端垂着眼,声音低沉喑哑:“我想改的,只是……你没给我机会而已。”他慢慢仰起头,目光对上苏岑的眼睛,当年在溪边她变身时,惊鸿一瞥,落入眼底,让他第一次知道,还有比权势,比报仇更能占据他的心窝的人。
他也曾经挣扎过,他也不过是犹豫了那么片许,也只不过是……想要想清楚。
可等他想清楚了,再回头,发现已经回不了头了。
陵慕端哑着声音偏执道:“若是当初是你陪着我,我根本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就如同陵云渊一般,若是当年没有你,你以为他不会变成我这样吗?他唯一的幸运是遇到了你,而我永远都是不幸!”
苏岑道:“即使是没有阿渊,也不会是你。”
陵慕端向后退了一步,身后是一堵被藤蔓蔓延而成密林,乌漆漆的一片,从苏岑这个角度,根本瞧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只是那种幽深,莫名让人觉得鬼魅,森然迫人,惊悚异常。
陵慕端低低的笑出声,“不是我……不是我……哈哈哈,我知道,可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他,不如别人了?”
苏岑静静看着他,“你真的要听?”
陵慕端道:“要听。”
他就算是死之前,也要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陵云渊了,到底是哪里让她这般抗拒?
苏岑叹息,“真正的你心机太深,我从未看透过你,又怎么肯让你走进我的心?你没有安全感,我更没有……”
当初若不是阿渊待在她身边那么久,她从一开始就对他比旁人花费了过多的注意力与感情,恐怕她也不会那般容易接受他。“而外界传言的那个温润而雅的神医,又太过虚无缥缈,太过温柔,太过仁慈,过则虚,你自己都未看透过那般的你吧?你从未把自己的真心掏给别人看,又怎么让别人同样把心给你?”
苏岑的话让陵慕端愣了许久,他怔怔待在原地,“陵云渊就把心给你了?”
苏岑揉了揉眉心:“我只是打个比方,真的用心,点点滴滴的细节就能感觉的到,而我……从始至终都未感觉到你的真心。”
他之所以对她这般偏执,不过是把她想象的太过美好,后来更是因为阿渊与他争,他把那种感情无限制的扩大了。
再到后来,得不到的,已经成为心头的一颗朱砂痣,让他念念不忘,执拗成狂……
陵慕端垂着眼,遏制在映月命门上的手虚虚一握,却在湛剑有异动时,蓦地抬头,一双眸仁与身后天空最后一抹亮色融为一体,瞬间黑沉下来,较之先前更为鬼魅。
陵慕端慢慢冷静了下来,瞧着苏岑,道:“……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苏岑皱了皱眉,可下一刻,看到陵慕端抬起手,揭下了脸上的半面时,连同她一起,所有人都怔愣在了原地。只见陵慕端先前被攒动的血脉鼓动的半张脸,此刻如同骷髅一般干瘪,没有肉,只剩下森白的骷髅,另外半张脸,却是俊美如斯。
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让苏岑张着嘴,许久都没有发出半分声音。
“看到了吗?是不是很丑?我以前怕极了让你看到,可如今,比先前更丑更难看,阿岑啊,这都是你逼的……你们断了我所有的后路,没有了黑石血,我想活下去,只能如此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拗地想要得到九鼎吗?想要得到灵力吗?你当初那一脚,把我踹到了巫族,却毁了我半条命,正好遇到了黑长老,他因为犯了错,被巫族的族长囚禁在了后山,暗无天日的待了近百年,我救了他,他也同样救了我,可我活了下来,却成了那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我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必须得到黑石血……就必须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追根到底,巫族被灭,有因有果,而你,就是那个因……”
苏岑身体一震,神情闪过一抹恍惚。
陵云渊揽住了苏岑的肩膀,冷冷看着陵慕端:“不要把你的罪恶强加在别人身上,若不是你动了杀念,动了贪欲,他们怎么会死?换而言之,就算是你需要被救,以巫族之人的巫力,足以让你活下去……”
陵云渊的话让陵慕端神色难看下来,陵云渊知道自己猜对了,当初到底如何,他的话半真半假,最后恐怕还是他想获得无尽的力量。
陵慕端低笑:“可如今……我也活不成了。”
陵云渊冷冷道:“这都是你自找的。”
陵慕端冷笑:“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人吗?你对自己的父皇兄弟所做的事,你敢让她知道吗?”
陵云渊脸色沉下来:“如何不敢?”
陵云渊的坦荡让陵慕端脸色更加不好看,他知道陵云渊说的是真的,他们已经到了如今这一步,即使陵云渊真的双手染满血腥,她依然会不离不弃。
哈哈哈,为什么什么都是他的?
他最后只能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映月不知道被陵慕端下了什么,一直耷拉着脑袋,依附着陵慕端,浑身软塌塌的。
苏岑皱了皱眉:“你把映月放了,我们之间的仇,与无辜的人无关?”
陵慕端摇摇头,“怎么会无关呢?别忘了,就是因为要娶她,我才会被识破啊,说起来,她才是元凶呢。”
苏岑头疼,他怎么就能把什么过错都牵扯到别人身上?
他怎么就能从未想过自己的错?
陵慕端说完,就一直低垂着头,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身后的竹林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