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街这几天,乐毅在翰林院吃不好睡不好,和大家一起坐了会儿,就去睡觉了。
屋里剩下的众人也走的走散的散,眨眼就剩下严清歌和炎修羽。
严清歌到底放心不下宁敏芝,轻声对炎修羽问道:“羽哥,我能去卫家看看么,我还是不信宁敏芝姐姐已经不在了。”
炎修羽叹口气:“清歌妹妹,宁姐姐的确已经不在了,卫家只逃出卫樵一个人。我今天上午才得到的消息,他被圣上封了北地安抚使,即刻就要离开京城上任。”
严清歌吃惊的瞪大眼睛。
她不知是卫家只有卫樵逃出来的消息震到了她,还是卫樵被封为北地安抚使的消息震到了她。
这两个消息都没那么简单,让严清歌一时消化不了。
炎修羽看她脸色苍白,安慰道:“宁姐姐是个好人,我想她下辈子一定能托生个好人家的。”
严清歌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重生前,宁敏芝因为受了娘家父亲宁承蔺泄题案的牵连,被发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这一世,她又受了婆家大火的牵连,连带自己的孩子一起在大火了丧生。
严清歌心里沉甸甸的,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命数那么一说不成?
但仔细一想,严清歌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微微的眯起眼睛,梳理着思路。
宁家起大火的事情,并没有简单,兴许,宁承蔺当年那起闹得沸沸扬扬的泄题案,只是明面上的,但是真正害的宁家家破人亡的,反倒是卫家。
毕竟当时在场的,可是各地榜首,且当时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那泄露的题目更不是他们主动去问的。
告发之人肯定清楚这一点,审那案子的人,定也清楚。
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泄题,他们考的也不会太差。但天子竟震怒如斯,将他们全部革除功名,永不录用。涉事最深的宁家和卫家两家五族内,男砍头,女流放,这样重的刑罚,简直不敢想象。
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宁承蔺的舞弊案,并不是什么大事儿,真正让皇帝下定决心要将宁、卫两家斩草除根的,另有其事呢?
严清歌心中一颤,想到了卫樵身上背负的那个“北地安抚使”的新任命,竟是转瞬就明白了。
水英曾和她说过,她父亲和哥哥在北地作战不利,是因为有人卖消息给北地蛮王。而京中有几家被封起来,是因为皇帝怀疑这几家人中存着那个奸细。
现在一切都不言而喻——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卫家。
严清歌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甚至微微发抖起来。
炎修羽见她情形不对,立刻大声一把握住她肩膀,担心道:“清歌妹妹,你怎么了?”
严清歌身上发凉,勉强对炎修羽挤出个笑容:“我想到宁姐姐,心中很难过。”
炎修羽犹豫一下,道:“卫府现在被烧成了一片白地,我们本来可以去祭拜一番的。但是你家那个庶妹,纠结了一帮子什么才子才女,在那边开了个祭坛,请了很多和尚道士来做法事,还在那里作诗,说是要送送那晚一起烧死的几百个亡魂,给大周祈福。”
严清歌一听严淑玉这个无利不起早的竟然如此恶心,连借着亡者刷她贤德名声的事儿都能做的出来,不禁齿冷。
她不悦道:“我们看看去。”
炎修羽见她坚持要去,只能由她,出去叫人备好马车。
炎修羽骑马,严清歌坐车。
远远的还未到卫府,严清歌就听得一阵阵嗡嗡嗡的喧哗,鼻子里也闻到了非常浓重的檀香味儿。
又走了一小会儿,马车停下来,炎修羽从外掀开帘子,道:“清歌妹妹,前面走不动了,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
严清歌点点头,道:“那我下来走吧。”
到了外面一看,只见前面乌泱泱人挤人,只怕有好几百个男男女女,正挤了一圈,围着前面一阵阵的说着闹着。
他们前方,就是被烧的连院墙都塌掉的卫府。
炎修羽在前面开道,好不容易护着严清歌到了围观人群的内圈儿。只见卫府已经被烧烂了的大门前,几十个和尚道士各执法器,念经的念经,做法的做法。
而他们身后,则搭了个小台子,上面坐了十几位少男少女,每人都有一桌一椅,身后还站着伺候的丫鬟小厮。他们凝神握笔,一副深思表情,每过一会儿,就在纸上写点什么。
严清歌听得她身旁几个京城百姓议论纷纷。
“快看,那台上那个穿青色衫子的,就是京城第一才女严淑玉。啧啧,果然是长得好,还有才华。若是能去了脸上的面纱,让我看看她的真容,那就更好了!她做的诗,我家狗子喜欢的紧,天天都要背两句给我听。”
“你家狗子真是出息!读多了严才女的书,将来说不得要中状元呢。”
“嘿嘿!过奖过奖!”
严清歌一阵的无语,看向台上,果然看到严淑玉坐在前排正当中。
台上的男子脸上没什么遮挡,但是女子面上都挂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严淑玉也不例外。但是她露出的眉眼明显经过精心的描画,眉头刻意画的微微弯曲,似乎挂着无限哀思,一副全然不知台下全在议论她的样子,正在那里涂涂抹抹的写着东西。
炎修羽轻声道:“清歌,你要进去看看么?不过我打听过,当天晚上卫家烧死的几百口人都已经被抬出去了,现在恐怕都葬下了。”
严清歌黯然道:“我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