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寒风凛冽,嫣羽独自一走在用鹅软石铺着的小路上,低着头,抿着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自顾自的走着。
在她前面,一群和她年龄相仿的小朋友们打闹嬉戏着,风虽冷,但打闹间这群孩子的额头上竟都布了一层的薄汗,孩子们稚嫩的脸上满是笑意,清脆的声音在干净的天空飘着。
多少人的学生时代里最快乐的事情几乎都发生在下课放学后,从学校到家的这段路,就在一个月前,她也曾是那群孩子的一员,快乐嬉闹,无忧无虑。
可如今脸上却再也无法展现那样的笑容了,十四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她却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家破人亡,孤苦无依,便是再说她现在这样的状况吧!
已是深秋,她穿的却极为单薄,一双板鞋洗的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鞋边儿开了胶,鞋子明显不合脚了,脚尖磨破了洞,依稀可以看到袜子的颜色。
衣服可以穿姐姐的,但是鞋子却不能,因为她的脚比姐姐大,嫣羽身上穿的衣服永远偏大,在风里,越发显得她娇小瘦弱。
那天在医院,她晕倒,多亏了姐姐的同学周肃照顾她,帮她处理善后。
周肃将她送回了家,临走时对她说以后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打电话给他,他必定会尽他所能帮她。
嫣羽道了声谢谢,进门后却将那张写着周肃电话号码的纸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她虽然感激周肃,心里却厌恶南华和南华的一切。
生活的残酷在于,无论这世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间都不会停止,亦回不到过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每天都有人降生,亦有人死亡,有人欢喜。有人悲伤,有人满怀希望的开始,有人却陷入绝望看到结局……可无论你此刻的心情如何,第二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生活还在继续。
就如嫣羽,面对命运的不公和残酷,她哭过,吵过,闹过。可生活却仍要继续,上学,放学,回家,作功课……
张叔和张婶放不下她,经常会拉她到家里吃饭,怕她会想起奶奶和姐姐,让她住在他们家里,可嫣羽却婉拒了。
哪怕这座房子再老旧破败,空空无人。可始终装载着她所有美好的回忆,多少能够给予她某种想象和安慰。
晚上,她会一个人缩在床上,好似一睁眼就能看到姐姐熟睡的侧颜,很清晰,很真实,很近,她甚至可以看得到姐姐脸上的细微的汗毛,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也许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姐姐没死,奶奶也没死……
她的家,还在!
只是每天起床的时候,总会莫名的心头绞痛难忍。房子太冷,空荡荡的,毫无生气,触目所及,尽是悲凉。
张叔和张婶背着她偷偷打听了嫣羽母亲的消息,如今是根本指望不上顾少华了。亲娘去世都没有出现,可见是个多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更何况他自己都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主儿,整天吃喝玩儿乐,游手好闲,如今手上有了钱还不知道会怎么作呢,又怎能让嫣羽跟着他受苦呢!
可嫣羽今年也才十四岁,自己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明年她就要到省城去念书了……
顾奶奶生前整日叨唠着,说她这辈子求的不多,只求顾少华能够平平安安,两个孩子能健健康康,考上大学,有个好归宿,这样她就算死了也都名目了。
她虽未能看到她们两姐妹上大学,可这是顾奶奶的愿望,更何况嫣羽成绩这么好,若凭实力考上重点高中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只是无论是去省城念高中,还是以后读大学,都需要一大笔费用,没有家人照顾和支持,单凭一个十四岁女孩儿,恐怕连正常开销都难以维持,就更不要提去念书了。
如今能够指望的也许就只有那个改嫁了的妈了,再怎么说嫣羽都是她闺女,生下来到现在她几乎未尽过母亲的义务,如今顾奶奶没了,于情于理,都应该由她来照顾。
好在的是,据说嫣羽的生母改嫁到了城里,连续生了两个男孩,家庭地位稳固,男方又是做生意的,听说日子过的还不错……
嫣羽自然不知道张叔张婶张罗着这件事儿,瘦小的身子在寒风中前行,刚进大院儿便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男生,是南宫轩木。
“你来干什么?”见到轩木,嫣羽情绪激动,剑拔弩张。
对于轩木她是怨恨的,姐姐生前他那么积极追求,甚至几次找到家来,怎么这会儿出事了反倒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那个叫周肃的男生帮她料理了姐姐和奶奶的身后事。
对于嫣羽的排斥和质问,轩木羞愧难当。
只淡淡的道:“我想看看嫣然。”
嫣羽虽然恼怒,却仍旧决定带着轩木去看姐姐。
他瘦了很多,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任何颜色,深邃的眼睛塌陷,像两个毫无灵魂和焦距的黑洞,瘦弱苍白的让人担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由他这副样子,嫣羽知道他过的并不好,也许姐姐的死,他的痛苦不亚于任何人。
她是知道的,姐姐生前最爱的便是这个男孩,如今死了,未能见她最后一面,想必他也是十分愧疚的吧!
深秋的小镇,像被打翻了的染盘,将小镇包裹在各种色彩之中,寒风瑟瑟,落叶飘飘,有种静谧的萧瑟之美。
这条小路,他和嫣然也走过,就在这条小溪,他和嫣然曾经驻足停留,将裤腿拉高,在光影斑驳中踏水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