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下了场大雨,覆着瓦片的屋顶上哗哗啦啦的雨声,使得刘琮睡的更沉了。关于运粮队遭受曹军袭击,太史慈率部救援阵斩敌将的消息,使得历阳城内的江东营将士颇为懊悔——若是自己早日出发或许恰好能赶上?不过还是有人沉住了气,他们知道,淮河之战不仅仅是关乎九江郡剩余的几座城,以后还有的是恶仗要打咧。
历阳城如同一座大军营,街道上不时能看到一队队的士卒往城外而去,同时从南门涌进来更多的军队。战马嘶鸣着,走过摇摇晃晃的踏板,有人失足落入水中,激起一片耀眼的水花。岸上嬉笑着的孩子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好奇的注视着,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码头两侧的草地上草长的很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在微风中荡漾。水中在缓缓流动的水面上滑动,鱼儿跃出水面,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
刘琮站在南门的城楼上向下俯瞰着,船老大们彼此大声叫喊,咒骂,威胁,挥舞着被晒成褐色的拳头。艨艟大船两侧的船板卸下了,那些细长的木桨如同标枪一般立在船舷两侧,拍杆也被吊起来捆得紧紧的,看不见那些负重石块,想来是收到了船舱里。桅杆上高高悬挂的旗帜在阳光下慵懒的低垂着,民夫扛着一袋袋粮食从跳板上走下大船时,如同背负重物的蚂蚁行走在船帆的阴影下。
从船上卸下来的一捆捆箭矢,因为来不及装上马车而堆成了垛,那些崭新的长枪、长矛使得前来接收的将校们高兴的咧着嘴,甚至还有人抽出来比划着,满意的点着头,对那些军械营的匠师们说着什么。
总有一天,刘琮想道,这些环刀也好,枪头矛头也好,都将重新回炉,打造成犁、铁锨等农具,它们将用来养活人而不是杀人。
然而眼前的场面,还是让刘琮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情,这就是战争,他促动了这一切,使得这么多人背井离乡,披着沉重的甲胄,紧握着精心打造的武器,投入到血与火的厮杀之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刘琮的思绪,王粲献宝似的呈上一份军情,刘琮展开扫了一眼,略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么快便拿下西曲阳了么?”
王粲用力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这是周瑜派人送来的,自然不会有假。
刘琮并不怀疑这份军情的真假,他只是觉得有些太过顺利,因此而隐隐有些担忧罢了。
曹军在淮河南岸数座城内的驻军数量,之前特卫营已大概查知,参谋府的作战计划也正是以此为基础。然而战争不是一成不变的,曹军可以调动,集中,也可以放弃某些地点,加强对某些地方的防守。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难以预料的困难,以及敌军可能采取的各种各样的战术。
考虑到在这个时代渡河作战的困难,也许曹军会坚守阴陵,至少是钟离,否则便会失去在淮河南岸的据点支撑,从而丧失给九江郡制造麻烦的机会。
若是按照参谋府制定的作战计划,周瑜将会派出以黄盖为主将的前锋部队,去骚扰驻扎在西曲阳城内的曹军,等凌统等人率领各部人马赶到后对西曲阳展开围困。同时周瑜自己率领主力直扑当涂,无论当涂的曹军之前是否会去增援西曲阳,这个紧靠在淮河南岸的地方都要强攻下来。如果曹军从当涂和阴陵增援西曲阳,那么黄盖等人便可以在围城之时设伏打击援军,而周瑜进攻当涂也必然会轻松一些。
然而守卫西曲阳的胡质竟然稍稍受挫就弃城而走,无疑大乱了这一部署,那么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刘琮捏着军情,手按在城楼的栏杆上,在心里默默推演着。
城下的喧闹声仿佛小了一些,那些卸掉了物资的空船离开了,不过还有很多船只停泊在附近。一队骑兵整好队伍之后向城门行来,他们都骑着高大神骏的西凉花斑马,头盔上的红缨飘拂起来,骑兵们一边行进,一边四处张望。他们都是些身材魁梧的壮汉,铠甲和兵刃在阳光中闪闪发亮,他们大笑着,神情愉快,一边用手搔着胡须,一边用骄傲的眼神打量着那些穿着皮甲,手持长矛的步卒。
挤在城门附近的百姓自觉的向后退开,虽然已经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不知是哪个倒霉家伙的鸡挣脱了主人的竹篓,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地跃到了路上,引发了一阵哄笑声和小小的骚动。
这十几名骑兵进了城,紧接着是长长的马车队伍,路边的百姓惊叹的看着马车上堆得高高的军械和粮草,低声议论着已经发生的战事。
“只怕这次是要直接打到许都去了!”一个商贾摸样的人捋着漂亮的胡须,很是肯定的说道。
不过有人却不这么看,那是个身材不高,瘸着一条腿的农夫,脸颊上一道很明显的伤痕使得他看起来面相凶恶,不过即便是反驳的话,他也说的很是客气:“想来这回却不是要打许都咧。”
那商人听了本有些不喜,然而扭头看到这人脸上的伤疤,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同样很是客气的说道:“足下何以如此说?”
“若是打许都,直接从南阳发兵便是了,何至于要从咱们九江郡出兵?”农夫被晒得黑红的脸膛上露出一丝微笑,只是那道刀疤使得他的笑容颇为狰狞。
商人好奇道:“这么说,大将军是要先扫平九江咯?为何却不从南阳出兵直取许都,偏要废这么多功夫来打这里?”
“阁下有所不知,去年咱们不是占了寿春么?可若是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