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火把的巡守将士在寨墙上来回走动,因月色皎洁,目力所及之处便能够看的很远。数十座营寨之间不时响起口令对答之声,不过整个营寨之内却显得非常安静。
夜间宿营严禁喧哗,无故吵闹者可斩立决,但这条规矩很显然不适合那些山越兵。他们围着篝火大声说着话,目光不时瞟向营内各处。他们晦涩难懂的口音,让路过的江东兵眼神中不觉流露出几分鄙视。
渐渐的,夜深了,燃烧的篝火陆续熄灭,冒着阵阵青烟,在山谷中盘旋上升,被夜风一吹,便飘散无踪。
“嗖!”一支利箭破空飞来,直扑向一名依着望楼打盹的江东士卒,锋锐的箭头在月光下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那迷迷糊糊的江东士卒许是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浑身打了个寒噤,猛地睁开双眼,然而还未等他看清这箭矢的来处,就觉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胸口剧痛,下意识的伸手去握箭杆时,人已歪着栽下了望楼,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动静自然被值夜将士发觉,随着一阵“咣当!咣当!”敲击刁斗之声,营寨各处陆续响起带队偏将、骑尉的喊声:“敌袭!”
孙权也自梦中惊醒,赤足跳下低矮的床榻,伸手冲出悬挂在床头的长剑。豆大的油灯因他急促的动作而摇曳不止,紧跟着帐帘掀开,差点被带进来的寒风吹熄。
进来的是孙权的近卫,手里擎着火把,一下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
“可是敌军夜袭?”孙权见状,握着长剑在床榻上坐下,抬眼问道。
近卫躬身道:“只是小股敌军骚扰,并无大队荆州兵袭来,程公说请将军无忧!”
“哼,看来荆州军是害怕了。”孙权放下长剑,摆手说道:“既如此,你且退下吧。”
待近卫出去之后,孙权却在榻上辗转难眠,一时回想起那个不堪回首的雨夜,一时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刚迷糊了一会儿却又被锣鼓声吵醒,听起来动静不小,孙权立即起身,这回干脆让近卫给自己穿戴上盔甲,出得帐外,就见营中将士多已手持长枪正向寨墙而去。
夜风袭来,寒气逼人。孙权却觉得心头火热,丝毫不觉寒冷。
“这是敌军的疲兵之计!”上了中军辕门望楼,孙权见程普花白的胡须在夜风中微微抖动,心中颇为感动,对程普说道:“程公还是去休息吧,敌军越是如此,咱们便越要稳住。切不可上了他们的当。”
程普摇头道:“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将军明日指挥全军,理当去休息,老夫年纪大了睡眠浅,稍有风吹草动就难以入眠。还是老夫在此为好。”
其实孙权又何尝能安稳入睡?只是现在全军上下都瞩目于此,为了稳定军心之故,他也只能风淡云轻的故示从容。
派出去的队伍搜寻到荆州兵遗弃的铜锣战鼓,本以为对方既然逃走,今晚就能睡个安稳觉了,没想到夜半时分又闹了数次,弄的全军上下几乎无人睡眠。哪怕知道对方这是以小股疑兵骚扰,但听到那刺耳的各种怪声,谁又能睡得踏实呢?
即便抓住了几个未及逃走的荆州兵,也未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值守的校尉一气之下,便将这几个倒霉俘虏砍了脑袋,传示诸营。
到了佛晓时分,那些神出鬼没的荆州斥候才算消停下来。但江东军上下因连日赶路,夜不能宿,几乎人人都顶着一双黑眼圈。
相比之下,似乎那些山越兵反倒显得很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