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不由垂下了头。
“舞青霓与梅荨的确是有些交情,这舞青霓琴艺高超,被誉为‘广陵梅二’,她们二人听说是因琴结识。所以彼此之间经常走动”,李舜眯着眼睛思考了片刻。微微敛容道,“你说的上上个月,具体是什么时候?”
鹤举认真想了想,道:“应该是你在顺天府衙设伏抓捕舞青霓的那段日子。你不是说京城的角角落落你都寻遍了都没寻到她么,可是好像有两个地方你遗漏了,一个是荣王府,还有一个就是梅府。”
一语中的,而且直截了当的指出了荣王府,这就是说,他对荣王也早有怀疑。
李舜不由朝他深深望了一眼,那感觉好像终于是找到了知音一样,也难怪。他每回提这桩事情,都要受尽沂王的白眼,这一回。可算是找到证人了。
“这跟荣王有什么关系?”沂王果然有此一问。
怎么像个草包一样问出这么弱智的话。
鹤举与李舜都很有默契的抬眸随意环视,好像这里的雪景忽然变得很漂亮似得。
沂王第二次垂下了头。
“不知道这舞青霓是不是故意接近梅荨,还是……”刺骨的冷风吹过,李舜不由打了个冷颤,后半截话也被冻结在嘴边。…
“还是,梅荨跟舞青霓压根就是一伙儿的”。鹤举却是漫不经心的替李舜把到嘴边又咽下去的话说了出来。
李舜愕然。
沂王眼睛睁得老大——他完全听不懂。
舞青霓不过一介风尘女子,即使池枢的事是她出谋划策的。也不过是为了高湛,她最多与高湛是一伙儿的。如今高湛巩固了他都指挥使的地位,又跟自己掰了,那高湛就不是任何人的党羽了,又何来党派之说呢?梅荨跟她一会儿,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他还指望着梅荨能替他制衡李家呢。
“梅荨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鹤举,你府上的人不但去过梅府,还经常去沁春园……呵呵……我已经猜到是谁了”,李舜捋了捋沾满雪抹的清须,笑道,“眼下,要解决这个困扰,只要派人去梅荨府上走一遭就行了,鹤举啊,你府上的那个人既然鼻子这么灵敏,又能进出梅府,不如再请他帮个忙吧。”
“他一向是脱缰的野马,我可管不了他,这桩事情他也不是特意告诉我的,是他自己那天一时高兴吐出来的,你也知道他的性子”,鹤举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是差不动他的,你家的两位小姐不是跟她也挺熟的嘛,让小汐去她府上住几日不就完了。”
李舜若有所思起来。
这时,巷子口传来辘辘的马车声,三人面色齐齐一紧,忙转身闪到了早就选好了的对面一个黑漆漆的墙洞里。
“终于来了”,沂王声如蚊蚋。
李舜与鹤举则屏着呼吸朝巷子口的那辆青布双辕马车望去。
马车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明角灯,徐徐地停在了三人方才站过的那扇铁红色的小门前,青布帘子一掀,里头出来一个素面青布棉袄的双十女子,鸦发简单的在后头绾了个低髻,没有任何发饰,只包了一块与衣裳同色的青布头巾,臂里挎了一只普通的雕海棠红漆攒盒,看起来像个村姑,可一举一动却透着掩饰不住的闺秀气质。
她踩着车夫备好的马杌下了车,左右观望了一会儿后,轻轻抬手扣了扣门,白皙修长的手映在锈迹斑驳的铁门上,越显得像雪堆成的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小门才轻轻开了条缝,恰好够探出一个成年人的头,从里头探出来的脑袋左右环视了一遍,然后熟门熟路的打开小门,接过那女子递来的两锭沉甸甸的官银,放她进去了。
小门重新关闭后,车夫驾车离开。
一切,好像又恢复如初,连地上的脚印车辙也很快被大雪覆盖了。
听不到动静,墙洞里头的三人鱼贯而出。
“看来真是她往外递的消息”,沂王最先发言,辞气里似有惋惜之意,“树倒猢狲散,这个时候,恐怕也就只有她了。”
“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替我们完成吧”,李舜下颌微抬,一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的模样。
沂王点了点头,缩了缩脖子道:“好冷,我们赶快回去吧。”
李舜也有此意,扭头去问问鹤举的意思,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他疑惑地左右望了望,却见鹤举已不知何时走到巷子口去了。
二人相视一眼,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