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宁,真的是你吗?”星骓仰着头,冲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回答。
对方当然听不见他的回应,没多久连呼唤都消失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是真实世界中的好几天,这声音都没有出现过,让星骓感到特别焦躁。为什么听不到哑巴的声音了,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还是他放弃了希望?对爱人的思念成为动力,无论如何也要挣脱虚空的束缚,方法想了许多,可是没有,出路究竟在哪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情况越来越糟糕。
剩下的回忆都是他宝贵的人生财富,再吃恐怕就不妙了,星骓即使饥肠辘辘也没有再碰那些记忆球。他一次又一次地看自己出生、成长、念书、结婚、生育的过程。看父母和孩子们,沉醉在那些美好的过去中。当然他看得最多的,还是在牂牁古镇上,与哑巴重逢的日子。
那几个月是他一生中最重要,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他看到一家三口去赶集的那段记忆,当然还不知道哑巴的身份,可是豆豆特别喜欢这个男人,连带他也产生了这是一个家庭的错觉。又看到男人吃荞凉粉被辣得流泪的画面,噗嗤一声笑出来,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淌下来了。
今生今世,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星骓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不是恐惧死亡,而是害怕到死都不能再见酆朴宁一面,想到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就难受的不行。他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滑落,止都止不住,哭得像个孩子。然而就是这些看上去平凡无奇的眼泪,在这个空间中产生奇迹。
泪水滴落的地方出现白之外的其他色彩,似乎是外面那层白色的保护膜被腐蚀之后,终于露出里面的本体。
星骓发现这小小的不同,连忙用手去擦,结果出现不属于这里的画面。他狠狠擦着地板,直到清晰得可以辨认里面发生了什么,接着趴在那儿看。接着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连接在不知名的仪器上。病床边坐了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还是坚持坐在旁边,握着他的手,一次次叫他的名字。
这个画面,或者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处境!
“你这个贪睡鬼,怎么还不醒过来,知不知道儿子天天问我你去哪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想你。”哑巴用沾水的棉签帮他擦嘴唇,哽咽着。
没多久外公前来进行检查。星骓看见自己的身体被翻动,可是完全没有感觉。他努力想夺取身体的控制权,竭尽全力地集中精力和意志力,依然不能达到意识与身体同步。他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看着憔悴的爱人……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好几天,这些天哑巴一口东西都没吃过,只喝了水。有人来劝,苦口婆心地,他都不肯张嘴吃东西,理由是星骓如今这个样子,他要跟他共进退。难怪男人会瘦成那样,恐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食了。他们现在属于灵体实体化状态,身体对食物的需求不高,两三天不吃东西也不会很难受,所以要让身体消瘦成那样,恐怕是好几个月滴米未进了。
朴宁,不吃东西怎么行,不要这样虐待自己!
星骓心痛得胸腔都要裂开了,不顾一切击打隔着他们的那层薄膜。自己死了死了,但是哑巴要是陪他活活饿死,他一定接受不了。
他不知道敲打了多少次,直到双手疼痛,鲜血淋漓还不肯停止。手废了就用脚踹,累得没有力气爬起来还用头去敲,一直不肯放弃。不知是他的精神太过执着,还是薄膜终于被打出裂痕,画面忽然像玻璃一样裂开,最后崩塌。星骓随着散碎的世界一起下坠,最终回归黑暗。
但这次,他没有迷失太久。
声音、温度、气息,人类该有的感觉都回到他身上。他首先感到的是身体因为长期卧床而导致的僵硬和酸痛,然后是握住自己双的哑巴传来的真实的热度。
即使眼皮有千斤重,他还是慢慢张开不知多久没有再看过这个世界的双眼。
“……朴……宁……”他的喉咙很干,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握着他右手跪在床边祈祷的男人才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张大双眼,急促地呼吸着。他们仅仅对视了几秒,但这几秒钟比一个世纪还长,里面包含了太多生离死别。接着哑巴冲出去,大叫星骓醒过来了,把外公等人召唤来。
星骓本想拦住他,因为他太需要跟哑巴呆在一起,好好说说话。最想对他说的是我原谅你了,然后要说对不起。但是涌进来的一屋子人把这个计划打乱,外公为他检查身体,亚瑟和竹王在旁边帮忙,接着闻讯而来的许多人把他的爱人挤到门外去了。
“三儿。”外公见他痴痴地望着门口,不确定他是没恢复过来还是精神出现异常,试探地叫。
“我的孩子。”被扶着坐起来,他才发现自己腹部平坦,连忙捂着肚子大喊,情绪很激动。他昏迷了这么久,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我的孩子呢,外公快告诉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孩子在这呢,是个小公主,又漂亮又健康,我们叫她芽芽好不好。”不一会,哑巴抱着个襁褓进来,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十分可爱:“你昏迷了好久,久得肚子都大了,大家还以为我对不省人事的你做了什么。还不快解释,我才不会做那么qín_shòu的事情。”
男人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可是表情扭曲,声音颤抖,眼里都是泪。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