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锦葵圆盘子脸,乌黑的发松松地挽了个髻,髻上簪着一枝珠花,优雅的放下手里的碗,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文文静静道。
朱姨娘长长地叹出口浊气。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自打儿子出了那桩丑事后,朱姨娘心知扶正无望,只得歇了心思,连娘家来人,也推托身子有恙,称病不见。
一连数天,朱姨娘除了往夕云院请安外,窝在自个的院子里连个门都不敢出。好在女儿机灵,让她去求了夫人。
夫人可怜她爱子心切,又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责令刘妈妈暗中细细查看,果不其然,顺着蛛丝马迹,终于发现原是那何秋玉不知羞耻做的手脚。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啊。何秋玉这招一箭双雕,不仅一举铲除了极有可能被老爷收进房里的海棠姑娘,又利用二少爷让她朱氏生生断了被扶正的可能。
朱姨娘一想到柔媚似水的何秋玉这般心思歹毒,不寒而栗,惊出一身冷汗。
如今儿子洗清了冤屈,重新得到老爷的宠爱;对手一举扳倒,被她死死地踩在脚底下;正室之位只等崔氏闭眼,便可手到擒来。朱姨娘一改前几日颓废的模样,不由得眉开眼笑。
“亏得女儿提醒,让姨娘去求了夫人。若不然,咱们二房可就栽了个大跟斗。女儿啊,她何秋玉这辈子都甭指望能再爬起来。老天有眼,善恶到头终有报啊!”
高锦葵冷笑道:“她也算是自作自受。”
“可不是自作自受啊,你说说她,看着娇滴滴的,心思怎么就这么狠毒?连下药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听说她那个娘也是这样的货色。何家老爷便是因为用多了药,亏空了身体才去世的。”
高锦葵面色一红,淡淡地撇过脸去。
朱姨娘似意识到言语中的不妥,忙掩饰道:“我的儿,以后这高府,便是咱们二房的天下了!”
高锦葵嗔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姨娘不可掉以轻心,不仅要常到父亲书房走动走动,夫人跟前也需得低眉顺眼。关键时候,只有夫人的话,父亲才会听。姨娘可别忘了,崔家两个姑姑还在咱们府里呢。”
朱姨娘一听崔家两字,笑意一点点从脸上逝去。她这些天只想着如何帮儿子洗清冤屈,居然忘记了崔家两位在旁虎视眈眈的姑娘。
高锦葵见状轻叹一口气,笑道:“姨娘,我瞧着父亲对崔家的两位年轻的姑姑并未多瞧一眼。”
朱姨娘眼中迸出光芒。
“真的?这么说来,你父亲看不上崔家的人?”
高锦葵摇头道:“父亲看不看得上,女儿哪里会知晓?女儿只知道夫人能依仗的是崔家,姨娘能依仗的也只有朱府。”
朱姨娘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过来。
高锦葵漫不经心的以手托腮,继又道:“姨娘,女儿好久未到祖父家中走动了,不如明日回了夫人,咱们一道回何府瞧瞧。”
朱姨娘一把搂住高锦葵,笑道:“我的儿,真真是聪慧可人,放眼这府里,谁能比得上我女儿。等姨娘我扶了正,定给我女儿找一户顶富贵人家嫁过去,十里红妆,让世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高锦葵娇羞不已,扑倒在朱姨娘的怀里。
……
何姨娘被禁的第二日,晴了几日的天气陡然转阴,午后小雨夹杂着雪花,零零洒洒而落。苍茫的水雾渐渐弥漫开来,寒风拂过,冷彻心骨。
因昨日府里才消失了几个人,故今日的高府显得格外萧条。主子们缩在自个房里不愿出门。下人们一改往日唧唧喳喳,三五成群的德性,默默地做自己份内的事。
东角门里,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抬进了府,轿中的女子身着烟柳色双凤织锦短袄,绾着如云的朝月髻,眉如翠羽,齿如含贝,嘴角含笑,轻轻掀起帘子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