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心下微微凄涩。
她突然想起何氏刚进门的时候,一身玫红色袄子跪倒在她跟前,落落大方地奉上茶碗,绝代的风姿令崔氏心头一震。
从那日起,老爷一连半个月,宿在何氏的房里,如喝了甘美醇厚的佳酿,沉醉不愿醒。而她则静默无声的在冰冷的夜里,撕碎了一块又一块的锦帕。
倘若何姨娘如朱姨娘一样,乖乖听话,安份守已,倒也罢了。只是她不该……像是被锐利的刀锋划过,崔氏心口旧日的伤疤汩汩流出血来。
……
她眼中一冷,轻道:“交待下去,衣食不可待慢。”
“是!”
刘妈妈应声道:“老夫人刚刚派人送了几支上好的老参来,夫人……”
“你亲自跑一趟,就说人接来可以,能不能拢住老爷的心,只看她自己的本事。”
刘妈妈心头一惊,抬眉道:“夫人,万一王家的姑娘……老夫人的野心不小,到时候岂不是引狼入室?”
崔氏懒懒地摆了摆手。
“王家的姑娘成不了事。”
“夫人,老夫人现在掌着家,又是老太爷的枕边人,她只消在老太爷跟前吹吹枕头风……”
“妈妈!”
崔氏冷冷打断刘妈妈的话头。
“我既能把她抬到那个位置,也就能让她摔下来。我只有让她尝到些甜头,才能让她为我所用,她才肯与我一条心。老夫人有没有野心,只看她那双眼睛,我便知道了。只野心这东西,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高门大户,岂是那么好入的?所谓的心想,也未必事成!”
老夫人是被灌了药的,图下半辈子有指望,这才想着把娘家人弄进府里。以她的野心,只怕也是盯着正室这个位置的。崔氏一早就看出来老夫人心底的yù_wàng,故意放出诱饵。
老夫人入府二十年,头一回掌家,尝到了权利与金钱的甜头,自然舍不得放手。舍不得放手好啊,能为她所用。
至于她那个容色艳丽的侄女?
崔氏淡淡一笑。
刘妈妈见夫人脸上诡异的笑,吓得心惊胆颤,忙道:“夫人劳累了这些天,快歇着罢。
“歇着?”
崔氏轻叹口气,“不能歇,我以后要歇的时间太长太长,趁我还有口气在,我得把事情一件件地做下去!”
刘妈妈微微踌躇,到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
高府内宅的一处厢房里,高锦葵美美地睡了午觉,梳洗好,接过山秀递来的燕窝,刚喝了两口,觉着滋味有些稀疏平常,遂推了玉碗,淡淡道:“怎么今儿燕窝的滋味淡了许多?你尝尝。”
山秀忙上前挑起一勺,细细地品了品,皱着眉道:“果然是淡了许多。小姐,要不我帮你到厨房问一问去。”
高锦葵挥了挥手,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母亲理家时,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形。你也不必问,必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人作了手脚的。老夫人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理个把院子尚还清明,诺大的高府……哎!”
高锦葵轻轻叹了口气,话说一半留一半。
山秀笑道:“小姐,咱们姨娘可是名门大户出来大家闺秀,将来……必能把高府理得妥妥的。”
“可不能混说!”高锦葵忙叮嘱道。
“哎啊,我的好小姐啊,如今可不是明白的事?老爷对崔家那两个看不上眼,何姨娘又刚刚被禁了足,算来算去这府里,也就咱们姨娘能成事。”山秀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高锦葵到底老成些,淡笑道:“便是心里知道,外人面前千万一个字都漏不得。更何况父亲没发话,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给我收敛着些。”
山秀见小姐这般说话,忙上前朝小姐正而八经地道了万福,笑道:“谁说没一撇?奴婢瞧着这一撇啊,是早晚的事。奴婢先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日后小姐可是这高府嫡出的二小姐,谁也不敢再小瞧你,别说是三小姐,四小姐,便是大小姐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地唤小姐一声,再不敢冷鼻子冷眼地对小姐你说话。”
高锦葵心下欢喜,脸上仍端得笑道:“这话也是你混说的!”
山秀面色一哀,叹气道:“奴婢知道这话不该说,奴婢不过是看不惯她们欺负小姐你罢了,总捏着小姐好性儿,眼里也没个上下。”
高锦葵一听这话音不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道:“这话如何说的?谁眼里没个上下?”
山秀倒来了杯温茶,递到高锦葵手里,咬牙道:“还有谁?不就是刚刚被夫人派到表少爷院里的,三小姐跟前的那个丑丫头吗?”
“可是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还能瞧的丫鬟?”
“正是!”
高锦葵挑眉道:“她如何了?”
山秀横眉冷笑道:“小姐忘了,今儿在夫人院里,小姐巴巴的交待奴婢,让奴婢挑几件小姐的旧衣裳给那丫鬟送去。奴婢想着,那衣裳虽说不值钱,却也是小姐的一片心意,特意捡了几件锃锃新的给她送去。哪知那丫鬟仗着现在在表少爷房里侍候,已看不上咱们送去的衣裳了。”
“噢,一个小丫鬟竟然这么拿大?”高锦葵脸色有些不悦。
山秀见了,忙不迭的又添了一把柴火:“可不就是,奴婢瞧着,她连小姐您都不大放在眼里,一气之下,抱着衣服就回来了,心道好好的衣裳,奴婢便是撕烂了,也不给那起子势力小人穿。”
高锦葵冷笑道:“刘妈妈调教出来的好丫鬟,只顾在主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