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没见面,锦娘变得死气沉沉,衣着首饰都是上乘,可没了以往的精神气,微垂着头,眼睛不离知画怀中小女孩片刻。
知言偷瞄了孟焕之一眼,没发现他神色有何变化,再者心里不喜,也不会显露出来,任那个没有替做妾的姐妹出头的理。
此时,知言等着知画开口,从小一起长大,秦家四决不会在姐妹跟前耍心眼,有一是一,今天约姐妹们来肯定是攒了许多话。
知画指挥着婆子上茶果点心,安顿们入座,挥手示意闲人到远处候着,方才款款落座,目光扫过几个,轻咳一声:“听长卿说起朝中的事,圣上想对付司马家,却要先拿苏家开刀,恐怕蜀中书院头一个被封山门。你们可都听说了?”
知雅啃着一块梨,秋目生波,娇嗔嫡姐:“四姐,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朝堂上的大事姐妹就是知道,也只有干瞪眼看着的份。别说要我回去求公公,他老人家你们还不清楚,从来都是圣上说一他从不敢说个二字。省省罢,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回屋睡会觉。”
知仪暗中使眼色给知言,瞧,话头是冲着你来的。
知画轻叹一声,收起笑容,问道:“九妹,妹夫怎么说?”
朝中冲着三大书院下手早些年就有风声,从秦昌单枪匹马与司马清文斗之时起,听小鬼头的话头朝廷迟早要收拾司马家。欲砍大树,先修掉枝杈,苏家势力最弱,影响也最小,拿他家开刀在意料之中。
知言正视知画,郑重回答:“四姐,焕之从来不说朝中的事,即使说了,圣上要做事,他能有多大的本事拉阻得住。”
知画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会终是说出担扰:“你姐夫做了错事对不起妹夫,在节骨眼上总是心里不踏实。”
知言尚未说什么,知雅火了,瞪大美目,蓦地站起身,指着嫡姐怒语:“他一个大做事没章法捅下篓子,倒要叫你跟在身后料理。错事?他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空口白牙哄人家姑娘的时侯怎么不知道那是九妹夫家的姻亲。一家子人和和气气,偏生来了这么个祸害,想着心里都膈应。”
提起苏元成干的事,知画总是理亏,千不该万不该,那个人也是她孩子的父亲,自己的,荣辱为一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家倒下,儿子日后的前程天差地别。今天违着心约来几个姐妹,虽希望渺茫,也要试上一试。
知言拉知雅坐下,劝她不要动气。
一旁知仪也发了话,“四姐,你为姐夫着想没错,可也要看看那个人值不值得你低声下气。姐妹之间没什么,说出去的话就当一阵风,过了就过了。可旁的人,说句不好听,你八妹夫也瞧着四姐夫不妥,今天都是我硬拉了来,坐在车上还念叨他这是给父亲和四哥面子。”
三言两语,说得知画羞愧,偏头对着半湖残荷出神,对着阳光可见她脂粉下发青的眼圈,定是又熬了夜。
知言要替知画回旋面子,也要替孟焕之辨白,打着圆场:“四姐,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朝中再是大动静,苏家也有几百年历史,书院保不住,你和孩子们的富贵总还在。落井下石的事,焕之也不会做。他没理由要看着四姐夫倒霉,锦娘还在苏府里过活。”
“但愿!”知画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肩头松驰,现出一身疲惫。她只闭目苦笑,“年少时,我做了一个梦,宛若仙境,始终不想醒来。”
鲜花之美,令人沉醉;情花之毒,中了再不想苏醒。
哪个怀春时没做过美梦?!
知雅梦想嫁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后来是董家四用一颗心暖热了她。
知仪想逢个像六哥一样风趣的,偏生遇了一个书呆子,呆也有呆的好处,不会出去沾花惹草。
知言只想要份平淡的,孟焕之却有一份雄心壮志,她必须跟着他的脚步前进。
花园尽头的六角亭中,锦娘对着亲生女儿束手无措,孩子哭嚷着不让她抱,声嘶力竭小脸哭得通红。
声音传过大半个花园到知画耳中,她睁开眼睛打发婆子们去看个究竟。不过时蹒跚学步的姐儿被抱到嫡母身边,老远伸着手臂要知画抱,抽抽答答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知画柔声哄着孩子,轻拍的后背。这孩子不知她的生母另有其人,也没见过锦娘的面,全然把知画当着亲生母亲。
知言偏过头瞧见远处树枝后面,一抹粉色衣衫的锦娘满脸落寂。罪孽不是造成的,却偏偏要来承受,活该苏元成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