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皇宫和相府的路势必有人守株待兔,身后还有阴魂不散的白之暮,唐禾媗身上的引蝶粉经过流水冲刷应该已经不具跟踪效果,但两人依旧不敢大意,此处尽荒野,水流下冲的力度也不知将他们俩送到了何处,萧柏颜举目一望,断定已然出了京城,但是他的方向感一向不怎么可靠。
于是由唐禾媗勉强确定了方向,两人避过阳关大道,打算入山经荒野之地绕道回京。
她生平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虽然被人撵的像兔子一般东钻西跑,但是逃命的同时欣赏湖光山色,走累了在草铺上倒头便睡,饿了就地取材打野味吃野果,身边又有一位见多识广幽默健谈的帅大叔一路说说笑笑,比起宫中日复一日勾心斗角如履薄冰的生活,这几天的新奇日子简直比想象中的更好。
过了好几日也未见白之暮追来,两人稍稍安心,唐禾媗自幼身娇体弱,前几日小命被吊着,在性命可能不保的威胁下,憋着一口气,跑路总还算积极。如今稍有懈怠,懒筋上身,只觉得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疲惫到木然。
天气一天天地转凉,萧柏颜的眼中已略带忧色,反倒是唐禾媗兴高采烈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对于眼前的情况不仅毫无抱怨,不喊苦不喊累,甚至主动要求往艰险难走的大山,只盼望着最好永远不要走出山林,永远永远不用回到宫里才好。
十三皇叔是方向感差,但一点儿也不迟钝,很快发觉不对,他向来坦白直接,于是吃东西的时候开门见山地问道:“丫头,你是否不愿意回宫?”
重生一次,她心中多了些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历经生死,再与人相处,无论是谁,甚至是亲如姐妹的芙瑶,也不免有所保留。
但奇怪的是,只有对着这位爽朗率直的皇叔,才觉得真正的放松和自在,无需防卫不用戒备,相比哥哥和父亲,十三叔更像是她的亲人。
“嗯。”她点了点头,迎着他不解的目光,唐禾媗抱紧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闷闷地道:“我不想死。不想再试一次。”
想起那日她连昏迷中也一直喃喃地叫着不要死……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小姑娘在内宫生活,承受着怎样大的压力。
有些同情有些怜惜,萧柏颜轻声叹道:“外面的女子都道宫妃好,拼了命的要选秀入宫,只有里面生活过的人,方知各种滋味。”
又安慰她:“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以你的聪明机智,自保绰绰有余。况且,”他垂眼敛了眉目,轻道:“小皇帝对你有心,他自会想法子护着你。”
默默地听他说话,唐禾媗低着头不发一言,良久,才仿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突然伸手撩起手臂上的衣袖,在他茫然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从雪白似藕的玉臂撕下一小块色如肌肤般极薄的皮。
露处嫩白手臂上鲜妍娇丽的一点嫣红。
守宫砂。
“从我入宫开始,这便是已经算计好的,爹爹要得势,皇上要复权,根本由不得我做主。”唐禾媗笑的倦怠而悲哀:“在这一局中,我只不过是颗棋子。”
十三叔的眼睛向来清澈如泉,如今这双眼睛中却如同飓风盘踞,震惊,不信,疑惑,后悔……居然还有些感动和不易察觉的欣喜……种种情绪像大风凝聚,狂刮不止。
倒是唐禾媗一愣。
这件事虽不算小,但以萧柏颜的敏感和灵通,想必对萧让的意图应该有所了解才是。
但他如此激烈波动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意外,刚想要开口,突然被他一把抓过去揽在怀中。
唐禾媗吓了一跳,抬头,十三叔的目光在她身后一阵搜索,揽着她的手下意识地圈成一个保护的姿势。
她连忙回头。
空空一片,只有新烤熟的两个地瓜晾在那里,其它别的什么也没有。
她莫名地转过身,眼睛瞬间瞪大,指着前面一身惊呼:“那是什么——?”
不等她话落,十三叔在回身之前迅速朝后反手一按,那东西浑身是毛,动作甚是灵活,趁着十三叔转身来抓,身体一扭,往外一滑,瞬间蹿出二三丈,顺着树干就要往上爬。
十三叔也很机敏,就地一滚翻,纵身而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东西的腿,跟着当机立断地扯住下狠狠一摔。
“吱——”
那东西一声惨呼,发出的声音跟猴子差不多。
见他提了个毛茸茸的怪东西回来,唐禾媗忍不住惊奇:“这是猴子?”
可是想想猴子应该没有这么大,而且也不会这般黑,随即改了口:“猩猩?”
说着她的目光忍不住转到络腮胡已经初具规模的某叔脸上。老远一看,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相像……
十三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眯着眼睛又确定了番,咧嘴笑道:“我看他应该是个人。”
人?!唐禾媗大惊失色,又微微凑近了看。
果然那粗黑蓬乱的毛发下,隐约可见白色的肌肤,一双眼睛黑瞳极大,灵动的来回转。仔细瞧身上没有毛发的地方穿着用深色树皮和树叶裹成的‘衣裳’。以一种分不清是坐还是站立的姿势,双手撑地蹲坐在地上。
虽然很难辨认,但这实实在在是人。
“这是传说中的……野人?” 为怕伤人自尊,唐禾媗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倒最小。
萧柏颜似乎也不能确定,目露疑惑之色,并没有答话。
那人一身乌黑粗硬的毛发,只能勉强辨认出应该是男性,至于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