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庄苑建于半山,原本并非后妃居住之所,大多为皇帝及后妃休憩度假之地,秋季漫山红枫尽染,温泉美景为整个皇宫之冠。但到入冬,山上温度比下面下降的快且多,早早地便结了霜,山中取暖只能依靠炭火盆。
唐禾媗娇贵畏冷,索性抱着暖手炉围坐榻上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如此,冬夜瑟缩床上依旧冻的苦不堪言,捂热的被窝独自一人维持不了多久便没了温度,好容易自己暖热了天也快亮了。
在养心殿的待遇虽然是睡地板,但扛不住硬件设施太好,地龙温暖如春的舒适让她一夜安寝无梦。
就是时间也太短了些——
“别闹……”被人从淋漓尽致的酣眠中弄醒,她满心不悦,嘟囔着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未睁开。
“起床。”
伴随着清冷低沉的男声,棉被被人掀起一角,凉风顺势贯入。唐禾媗惊呼一声连忙坐起,想也不想地怒斥:“大胆!青……”
只着白色单衣的萧让扔掉手中的被角,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
“……皇上?”
原来不是青芜……
……没睡醒的大脑反应相当迟钝,外面远远传来鸡鸣声,唐禾媗睡眼惺忪地看了眼黑幕低垂的窗外,后知后觉的道:“天还没亮呢,干嘛起的比鸡都早……”
话说出口方觉不对,皇帝是要上早朝的!这可不是在她自己的月庄苑!
萧让沉脸,眯紧眼睛不平衡地道:“朕叫你闭门思过,你过得倒挺自得。不会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吧?”
唐禾媗彻底醒了,连忙一骨碌爬起来。
“臣妾不敢。”
刚才都胡乱说了些什么……
她没有说皇帝是鸡她么有说皇帝是鸡她没有说皇帝是鸡……
刚想俯首认错,房门被轻叩两声,门外明德公公浅声唤道:“皇上,该起身了。”
“嗯。”萧让应了一声。
唐禾媗眼尖的发现萧让的目光在地上整齐的铺盖上,对哦,这怎么能让那些宫人看见……
赶在明德公公带人进来为皇帝侍奉更衣之前,手忙脚乱地把被褥胡乱一卷就要往床上放,刚到床边,被斜伸过来的手挥落一地。
“你……”她不明所以的看向萧让。
莫非他不介意此事传出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你身为女子如此不讲究,”他微微撇嘴,一副嫌弃的样子,“地上的东西,不觉得不干净么?”
……
唐禾媗脑门三条黑线顺势而下。
这地板明明收拾的一尘不染,哪里不干净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昨晚在此睡了一夜,如今皇帝口中的不干净指的究竟是被褥还是她这个人!
气的牙痒痒,又不能在脸上显露半分,只得指着地上散落的一片问道:“那这些怎么办?”
“等一会儿巧嬷嬷会收拾。”
侍候皇帝洗漱更衣有专人专职的侍女宫人。但一般后妃都愿意亲自动手,显得贤惠且情分亲厚。朝服繁复正式,唐禾媗如今分位不高且侍奉次数扳着指头算不过三次,于是她边光明正大地素手立于一旁欣赏。
萧让少年裘马长身玉立,围在身旁的少女有条不紊地把一件件衣衫服饰往他身上装扮,更衣过程简直不亚于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
看来做皇帝身边的宫女真真是一件大饱眼福的肥差!
不知当事人是否也被男色迷惑,半跪胸前给皇帝系腰围玉带的女官似乎出了差错,两人未能配合好,玉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原本酡红的脸瞬间刷白,两人连忙趴跪地上:“奴婢该死。”
明德脸色立马变了,训斥道:“笨手笨脚的东西,日日上手的事情也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一日之计在于晨,为求万事顺遂吉利,这些女官专司其职,又是日日做熟的事情,何以会出这样的差错?
走过去拾起那条玉带,用手轻轻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唐禾媗息事宁人地笑道:“正好给个机会,让臣妾试试可好?”
玉带围腰而束,她只有一个人。
萧让斜目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然后配合地伸展开双臂。
双手以拥抱的姿势在他的腰间画了一个完满的圆。
这是她熟悉的动作,前世无数次她都是这样为他打理衣装侍候晨起,那是她费尽心机万般算计来的宠爱和荣耀。
整理好前缀的流苏,抬眼的瞬间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从这个角度看去,侧光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恍惚间她觉得时光交错犹如隔世,那年那时的皇帝和此刻的萧让,心中所想是否一如从前那般未曾改变……
最后又帮他把子午珍珠龙冕冠调整居正,一切准备妥当,要走时萧让突然回身向仍跪着的其中一名女官道:“朕瞧着你面生,是刚调来的么,叫什么名字?”
宫中不乏宫女被皇帝兴之所致麻雀变凤凰的神话,萧让年轻俊美又性喜美色,身边伺候的都是万中选一的姿色。这些美貌女子自然不甘愿一世为奴为婢,心中无一不是存了一步登天的美好愿望。
如今头彩竟要落在自己头上……
那女官粉面飞红,激动之下尚能稳住心神,俯身叩头后脆生生答道:“回禀皇上,奴婢名叫……”
声音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带上一抹挠人的娇意。
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异常耳熟,她听过他问过无数次,有别人也有自己,像重生那晚他就这么问,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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