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鸽闭了口,将端着的茶好生捧到姚希晴跟前。待姚希晴接过,她才慢慢吁了口气。
姚希晴饮了一小口,问红鸽:“这是你泡的?”手艺倒是还可以。
红鸽听她问话,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是。是。味道、味道不对?”
看到红鸽小心翼翼的模样,姚希晴有些反应过来,忍不住自嘲一笑。
是了。以前的她,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也难怪这小丫鬟如此紧张。
如今这副模样,是出嫁前的她完全想象不到的。
别说在丫鬟的房里吃点心喝茶了。就算是踏进丫鬟的屋门,她都是不肯的。
自从进入柴房的那一刻起,不,不对。自从以新嫁娘的身份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本质变化。
说起来,以前她是最容忍不得被怠慢的。下人们但凡有一点不对、有一点迟疑,她都会严厉处罚。
不过她现在倒是发现,作为一个总是被奴仆们怠慢的主子,也是有些许好处的。
比如今晚。
丫鬟婆子们懒得理她,自顾自去睡觉了,她便也有了能够溜出来的机会。
“夫人来了。”红鸽在一旁小声提醒到。
姚希晴朝她笑了下,起身望着走进门的江云昭,说道:“我不喜欢这个院子。想换一个地方。你能帮我吗?”
“那你想搬去哪里?”江云昭走到椅子旁,邀了她一同坐下。
姚希晴想了想,“流芳苑吧。”
“流芳苑?”江云昭讶然,忍不住问道:“你搬到那去作甚么?”
姚希晴却不介意她这片刻的失态。反倒觉得,江云昭这样不掩真性情的,比起二房那些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来,好多了。
“那里不好么?”姚希晴撇撇嘴,“芳华流逝。多好的名字。太适合现在的我了。”
“我不过是惊讶你竟然想搬到更小的一个院子去。”江云昭瞧见她那嘲讽的模样,倒有些哭笑不得了,“流芳本是褒义之词,被你这样曲解,真是冤枉。”
她这样把心中所想讲了出来,听到姚希晴的耳中,更觉得江云昭易相处,索性直言道:“院子小了,清净。而且伺候的人少,可以少听些抱怨。”
姚希晴说起这些的时候,十分平静,十分坦然。
但江云昭真真正正有些惊到了。
记忆中的那个性子张扬的女孩儿,虽不讨人喜欢,却生气勃勃。
如今的她,却笼着一股子垂暮之年的沉沉暮气。
就连说起这般的话语,也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了悟。
江云昭就有些踌躇。
姚希晴看出了,心中了然,呵呵一笑,说道:“你不用担忧我。我既然来了,就说明我对你有所求。我们互帮互助,有何不妥?”
她既然这样说了,江云昭就也没必要扭捏,浅笑着问道:“你既然有所求,却不知求的是甚么?”
“和离书。我要和离书!”姚希晴恨声道:“我要好好地走出这个肮脏的地方,堂堂正正孤身出府!”
她舒缓了口气,冷着脸问江云昭:“你能办到么?”
“能。”江云昭沉吟道:“要求我能达到,不过得静待时机。”
姚希晴听她应下,莫名松了口气,颔首道:“早一些晚一些无妨。我信你。你既然不坑旁人,我就信你也不会骗了我。”她想了想,忽地笑了,“我也没什么值得你骗的。”
江云昭莞尔,“你不怕我做不成这事后恼羞成怒,寻个好日子将他谋算,那样也能达成你孤身出府的要求?”
若廖泽昌不在了,董氏和廖宇天自然不会再留着姚希晴在府里碍眼。
江云昭本以为姚希晴会气恼,谁知她歪着头想了会儿,竟是说道:“若是和离太难,这样也可以。算是次一些的选择了。不过这样对你来说,反而难度更大一些。毕竟谋人性命,是要吃官司的。除非动手之人做得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
江云昭静静地望着她,看她神色认真无半分虚言,不禁叹道:“几日不见,你倒是与以往真的不同了。”
以前的姚希晴,半分不肯相让,一点也不会妥协。就算是她自己错了,也不肯罢手。
曾几何时,就是因为这个缘由,两人发生过多次争执。
听了江云昭的话,姚希晴的面部一下子僵硬起来,而后抽动了下,露出个怪异的笑来。
“你去关几天就知道了。”半晌后,她幽幽地开了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白天热个半死,差不多能昏死过去。到了晚上,连点月光都透不进来。黑暗之中,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哪个地方来了虫子,亦或是什么地方蹦出来了老鼠……那样的情形下,若还能坚持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定然是神仙无异。”
江云昭沉默了。
片刻后,她说道:“我想要随时知晓二房各人的身体状况。”
姚希晴知道,这就是江云昭拿出来的交换条件了。也知道她口中的‘二房各人’,实则是指的这些主子们。
姚希晴细细思量了下,直言道:“我会尽量去做。但是能做成几分,就不晓得了。你也知道,我与他们不住在一处。”
江云昭颔首道:“是。不过,总能碰到的。”
姚希晴毕竟是二房的人。他们再避着她,终究有很多时候还是能遇见。
而江云昭和廖鸿先与他们,却是隔得远了。
江云昭此举,是为了随时知晓那‘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