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惜取眼前人。”李昭炽又倒了一杯葡萄酒,自顾自地吟起诗来,“元稹有一句诗,‘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但朕更喜欢他悼念亡妻的名句……”他看了顾行珮一眼,笑道:“爱妃若能猜到,便不枉朕‘怜取眼前人’。”
寝殿里的宫女太监相继退了出去,顾行珮伏在地上,耳边只能听见他们轻微而整齐的脚步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脚步声又都化成了关门的“吱呀”声。
李昭炽漫不经心地等着她的答案,整个殿里静得能听见烛火跳跃。她怎么会不知道皇帝的答案?可此时此地,无论她说不说出那首诗,都是极大的错误。
皇帝摆明了要羞辱她。
可有什么办法?进了宫,上过龙床,她能走的路便只有一条,那就是迎合上意,又是那么不巧,她刚刚明白这个道理,皇帝就及时给她上了一课,让她知道这条路是多么不易走下去。
顾行珮知道皇帝的耐心不会太久,所以在沉默片刻后她还是及时说出了答案:“元稹的《离思》,是悼亡佳作。‘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更是其中名句,陛下说的可是这一句?”
“爱妃果然善解人意。”李昭炽探过身欲扶起她,却闻到一缕相似的花香,不由一把将她抱到腿上坐着,深嗅了几下,道:“好香。”
顾行珮刚刚从地上起来,心中后怕不已,连忙从皇帝腿上下来,恭恭敬敬行了礼道:“陛下九五之尊,妾身卑贱,怎么敢如此僭越,望陛下恕罪!”
李昭炽并不理会她的话,依旧把她拉到身上坐下,在她衣上嗅了嗅,“可是用花薰过?”
顾行珮低头娇声道:“妾身宫里的玉兰开了不少,便摘了一些来薰衣裳,让陛下笑话了。”
“不,朕喜欢这个味道,以后便用玉兰花吧。”李昭炽拔下她头上斜斜插着的一支碧玉簪,一头青丝顿时倾泻而下,分外温婉动人,“夜深了,爱妃是不是该替朕宽衣了?”
一夜很快过去,顾行珮在朝露与晨曦的包裹之下回了景福宫。云惠连忙让人准备热水沐浴,一边笑嘻嘻道:“娘娘睡得可好?”
顾行珮啐了她一口,嗔道:“越发没个正形了!”她环顾一眼四周开得繁茂热烈的白玉兰,半羞半喜地嘱咐一句:“陛下说喜欢玉兰花的味道,以后便都用它薰衣裳吧。”
云惠刚答了一句,忽然又疑惑起来:“那玉兰花谢了以后怎么办?”
顾行珮一边走到内室里的贵妃榻上躺下,不以为意道:“陛下不过是一时喜欢这个味道,等玉兰花谢的时候,谁知道他又喜欢上别的什么花儿了?我们要做的,不是守住一种花不放,而是随时知道陛下的喜好。可听明白了?”
“是。”云惠朝左右望了望,忽然神秘道:“娘娘可知道奴婢是怎么想到用玉兰花来薰衣裳的?”
顾行珮随手拈起果盘里的蜜桔递到云惠手里,道:“怎么?”
云惠一边把蜜桔剥了喂到顾行珮嘴里,一边得意道:“奴婢是从御前的人嘴里听到的。前几天奴婢去朝云馆取娘娘写字用的宣纸,碰巧有御前的人送画过来装裱,奴婢看那几幅画上都是玉兰花,便问了几句。结果一问,陛下画得最多的便是玉兰花,不过都是是紫玉兰罢了,奴婢想,院子里的白玉兰开得那样多,不过是颜色有异,拿来薰衣服是一样的,想不到真被猜着了!”
顾行珮微微一笑,从腕上褪下来一个绞丝三环福碌长寿羊脂白玉镯递到云惠手上:“你立了一大功,这个是从家里带来的,不是宫里的东西,赏给你也没那么麻烦,你便拿去吧。”
云惠没想到这么容易便得了赏赐,感恩不尽,连忙千恩万谢地收着了。等一个蜜桔剥完,底下的小丫鬟已把热水提了过来,在门外跪下了,问道:“热水提过来了,娘娘现在是不是让奴婢们伺候沐浴?”
顾行珮吩咐一声让提进来,伺候盥沐的宫女便鱼贯而入,依次站到了浴桶边。按着云惠之前的提点,撒在水中沐浴的花瓣也是用的玉兰花,顾行珮心中一转,道:“吩咐厨房,做些时令糕点和羹汤,我待会儿给陛下送去。”
李昭炽早朝一过,便回了乾泰宫,击掌声从远到近,一遍遍传到殿里来,苏凰也适时端上了热茶。不早不晚,不烫一分也不凉一分,只等李昭炽一落座,就端到他手边去。
李昭炽拿起盖碗刮了刮,在殿中当值的宫女中没有看到南春的影子,便关切道:“南春的脚好些了没有?”
苏凰刚刚把茶盘交还给殿外候着的太监,听见在问话,连忙跪下道:“回陛下,有陛下赏的药,应当好些了……”
“陛下——”赵吉忽然进来,“顾婕妤求见。”
李昭炽让苏凰起身,又道:“婕妤既然来了,怎么不赶快请进来?”
顾行珮一袭粉白衣裙,上面疏疏地绣了两枝桃花并几只斑斓如生的彩蝶,又兼粉面含春,杏眸带露,竟像是占尽了春光旖旎,别有一番美态。等她行过礼,李昭炽从御座上走下来,笑吟吟道:“爱妃今日来所为何事?”
顾行珮拍拍手,云惠便从殿外进来,把手中的食盒打开呈了过去。顾行珮端起一碟合欢饼,甜甜一笑:“同盘风味,合欢情思。陛下可愿尝一尝?”
李昭炽拈起一块,携着顾行珮往座上走去,声音爽朗:“爱妃的心意,朕怎么能不尝?”
行动处又有一缕缕玉兰花香飘到李昭炽鼻尖,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