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责难里,季青辰唯一欣慰的是:
太仓船厂、工坊里的上千工匠们没有太过涉入这件事,厂门一关就没去打群架。
尽管她现在并不知道,阿池还在头痛要不要告诉她:
工匠们没有自己上阵,但他们为了给亲戚助阵,出了核心技术。
……
“土炮?”
成都府里的姚清康表示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他只从王世亮的急信上看到,为了个小县城里的小小押司之位,季府的庄头和王家的庄头各不相让。
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拉起了土炮对轰时,惊动了平江府的水师团练。
王世强却笑了起来。
“是郡夫人工坊里的东西。我从军械司给她弄了两杆火鸦枪,她又从金国迁了匠户过来后。我就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了。”
然而他并不在意。
“总不过是军械,说不定已经送到济州去试用了。”
军械对外是要严格守密,但土炮不是军械。
只要船厂里的船匠在铁作坊里弄出些边角料,打出个铁皮大筒子,然后工坊里的匠人就能按比例增增减减给亲戚配上些威力不大的火药、加上一些鹅卵石。
金国来的旧配方。
这就能造出个很能吓唬人简易土炮。
就像是菜刀和军刀的区别一样。
内部斗争时,这些菜刀就先拉出来用上了。
然而王世强毕竟对王世亮极为不满了。
“我事先交代过他。要他在太仓衙门里安排自己的人手。也算是给王家和左家的族亲们寻一个谋生的出路。免得太仓全落到郡夫人手上。但怎么能明着去朝堂上和郡夫人作对?真是不知所谓!”
王世强冷笑着,又有些头痛,
“郡夫人身边那些坊里乡老,守的不是衙门里的规矩。惹急了他们是不认官府的。”
姚清康却不担心这个。
在他看来,穷山恶水出刁民,乡下人械斗的理由多了。
他受了王世强之命,让人去给城里的陈文昌传消息,看他要不要回京城,还是按原计划跟着使团去西夏?
接着他微一沉吟。反倒小声提醒着王世强,道
“东家,夫人毕竟是世家出身,不论成氏或是楼氏。在京城里的人脉……”
他嘴里的夫人是楼鸾佩。
王夫人和郡夫人斗了这一场,在小地方上靠蛮力赢了,在朝堂上靠人脉又赢了。
这就是在提醒东家呢。
想和离?
做梦!
就连姚清康也觉得,如王夫人这般的家世背景,王世强休妻太吃亏了。
而且。娶了公主都未必有楼大小姐这样的手腕。
王世强写着骂王世亮的书信,随意抬头,淡然道:
“郡夫人自然有办法。”
“……”
姚清康琢磨着,他这话里的意思是:
郡夫人她还没有出手?
……
“嫂嫂。”
这几日,赵德媛到楼府来得勤快,她在宗室里打听了不少消息,
“我听说,官家要给二皇子开阁延师,虽然只是个名目上的,但皇后在推荐的师傅名单里放上了陈山长的名字。”
季青辰吃了一惊。
谢皇后看重陈文昌是意料之中。但因为陈文昌不出仕,所以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可以做做皇子师。
谢皇后这样安排,当然是为了给二皇子在士子清流里拉人气。
“难怪陈纲首不愿意涉入其中,伏虎暗中来求我,这也算是长了脑子……”。
和立太子比起来,太仓县为了一个小吏职的斗抢只是一件小事。
“陈山长还在西南?不是已经从吐蕃回来了?”
季青辰这一问也就是白问。
她深知陈文昌管理这些庄汉佃户时,全都是等着管事来报帐。
管事要是有事求他,他也不会拒绝。
但这样抢官位闹出械斗的事情要去求他,那就是找难看。
她要指望陈文昌路过成都府时和王世强说说这事,陈、王两家自行解决。这事本就应该由太仓县的县官作主,按旧例把押司这不入流的吏职定给章家老大。
那更是不可能。
这事太小了。他们都会推给楼云。
因为这的确是楼云家亲戚之间的矛盾。
夏天的知了在树荫里鸣叫着。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楼府里也在河道家港边搭了河房。
窗外开满了接天的碧叶白荷,清凉袭人。能进这三间河房的家仆。都是她的心腹。
莫婆子在内的妈妈们恭敬低头,实则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等着她拿个主意。
她能看出这些唐坊妈妈们脑子里的想法:
太仓那就是唐坊。
唐坊就应该是大娘子说了算。
什么陈家、王家,什么王宣抚使夫人,还有什么皇后太子的,那算是什么?
“嫂嫂可以和兄长商量……”
赵德媛喝了一口荷叶凉汤。放下冰盏建议着。
她和肖抚宁是手帕交,但陈老夫人从泉州到了京城里做老祖宗,她们的来往就少了。
她知道肖氏在这事上是拿不了主意的。
陈老夫人就更不用提。
至于季青辰和楼鸾佩,这两人她都在明州城打过交道。
她就觉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还是楼云出来打个圆场比较好。
“……”
季青辰扯着嘴角难看地一笑。
提起楼云她就恼火。
“来人。”
当着赵德媛的面,她只能招了楼玲,让她去看看楼云回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