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还没出谢府,就接到了楼叶送过来的急信。
他看到季青辰已经出发的消息,急怒攻心之余,不再在朝上纠缠,出京向楚州而回。路上,季辰龙从宿州送来的密信却到了。
信里的消息是金阁寺大火。
“不只是金阁寺,五台山上的寺院、道观烧了十六间?僧人、道士也死伤了不少?”季青辰一脸震惊,坐在了宿州边堡的判官后宅里。
“正是如此。听说这一回为了迎接国主使者,五台山上的寺观纷纷修葺殿阁,人
多手杂,没看好香火。结果起了大火。从金阁寺烧起,烧到了半山腰上的三清观。国主的使者如今停在了半路上。还在等国主的旨意呢。”
季辰龙仍然是光着头,头上戴着金国流行的佛顶帽巾。
帽巾绣着深蓝色双乌纹,漆黑巾顶抱住了头,脑后双摆上扣着横铜扣。
巾下拖着两根麻花瓣子。
他的面容是从小就晒不黑的苍白,双眸常年带笑。
“阿姐,多亏你在我这里耽误了些时候,没有和述律元一起去五台山。”
他脸上的笑,带着侥幸的意外。
虽然在金国边州里,但本地人口混杂,灾民又多,季青辰仍是一身汉女衣裳。
她头上梳了普通的椎发髻,只不过北方的汉裙混和了些女真款式,方便骑驴马。
她一身深蓝色斜襟长裙没有套背子,裙中系了蓝底白花细绦带,显出了腰身曲线。
裙子两侧开了长衩,露出里面的浅蓝绸子底裙。
她端坐在椅上,清艳的五官,美好的身段仍然让她有亭亭玉立的观感。
这里是宿州边堡屯田判官的官衙后宅。
因为相当于宋代的军州,女真衙门保留了旧宋留下来的规制。
正南隔着一处小园子是知州的公堂,公堂后住着知州的家眷。
正北过了两道封死的门和本州推官打隔壁。
她进这院子时,还要从通判的家门前过。
一个月前她随着述律元的商队进城时,她亲眼看到街对面。就是保靖军的军衙门。
此地隔着淮河,遥遥与楼云的楚州对峙。
她苦笑了起来,道:
“我还得庆幸我没有把空明大明的舍利托给述律完 ,请他送过去呢。”
在金阁寺里。舍利和奉养佛品只怕就是一把火烧了的结果。
从季辰龙进屋起,就一直没有出声的程启年微微一笑,摊手道:
“我所言不虚,季娘子这一次应该相信我了吧?”
因为他的开口,季青辰和季辰龙的脸色都是一沉。
季辰龙的笑容冷淡异常。
她的眼眸一转。落在了程启年那张虽然年轻,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庞上。
她一点也看不出,两年前,他是怎么瞒过了季辰龙,居然和李海兰搭上了线。
此间是季辰龙的书房,淮河以北的屋子都是砖石结构,青砖铺地,墙上镶嵌两张双层的雕窗。
书案前摆了待客的一几四椅。
在长杆烛灯的照耀下,她瞥了身边另一张椅子坐下的季辰龙。
二郎的神色除了冷淡,并没有多少变动。
看来他也觉得这程启年绝不可能是李海兰移情别恋的对像。
她进宫备选的事情。也许这人早知道。
李海兰却不可能是受此人控制。
程启年的长相远不及二郎俊秀。
论人材,他虽然是黄七郎的老熟人,黄河伐帮程家的三公子。
但还没听说他自己做出什么事业,自然无法与唐坊季家的二郎相提并论。
季青辰和二郎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是在唐坊里,她和二郎搭挡做生意的习惯。
“这场大火和李娘娘有关?”
她突然开口。
程启年在这里苦等了她一个月,以金阁寺有天灾为由劝她不要去。
此外,他说的都是程家和黄氏货栈的交情。
因为季辰龙也觉得这回金阁寺进香来得奇怪,所以她忍耐了下来。
她也在犹豫,万一金宋开战,她无法在婚期前回来。
关索这一路上已经烦得她不行了。
更何况。她去金阁寺,本来就是和程家有了暗约。
她会在程家见一见这位三公子,打听一下西北商路上蒙古西夏对峙的消息。
“在下并不知道宫中的李娘娘,在下只是认识唐坊的李三娘子。”
程启年回答得滴水不漏。
烛光照出雕窗外的人影。季青辰知道门外守着姬墨、关索,还有季辰龙的心腹。
季龙龙哧笑一声,突然道:
“我如今也算得上是当朝国舅,李娘娘的堂兄,什么李三娘子我却不知道了。”
“……”
不仅是程启年半晌说不出话来,就连季青辰也忍着没敢去看季辰龙的脸色。
金国国主因为宠爱李师儿。把她进封了九嫔之一的昭容。
而且,还因为那同姓不婚的进宫借口,他恢复了郑洪的旧姓,重新让季辰龙姓了李。
季辰龙现在的名字叫李铁儿。
季青辰在进宿州前就听到这消息,到现在她都没敢在二郎面前问起过。
程启年当然知道李师儿就是李海兰,他现在也知道季辰龙和李海兰订过亲。
他那镇定自若的气势终归还是被压了下去,苦笑拱手道:
“季兄,当初我与李三娘子商量进宫之事时,我确实不知旧事,我只是听家父提起过黄世伯,提起了唐坊的季娘子……”
他要早知道李海兰和二郎有婚约,他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