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体弱,不可能和季辰虎一样靠着力气和厮杀就能生存,他性格温和,经商、交际都是好手,如果天下太平,把唐坊交到他手上,她自然放心。
但现在却是南宋,不能不作两手打算。
高丽没有自己的文字,她在这个时代意外地发现前世的韩国字还没有发明出来,高丽贵族们都是用汉语交流,她送二郎去高丽多读些书,将来他和王世强、谢国运那样的海商世家子弟交往起来也更容易些。
万一有事,他也能有几分自保的人脉。
她想着那《红袖添香图》上的情形,对季洪道:
“去吧,我听说这位楼大人府中侍候的都是蕃商送给他的各国夷女,你去西坊打点一二,让他们牵线在坊外找三四个美貌的扶桑女子,花钱租下来半年。你和她们的父母说,如果她们能用心讨好那位大人,我能保证她们以后都衣食无忧。”
王世强脸色发沉。
季洪听得她居然说起以前从不理会的西坊皮肉生意,知道她是一定要和楼云交结,无论如何要让他满意。
如果他能办好这件事,说不得以前他的那笔旧帐在她心里也就翻过去了。
“是,大娘子。”
他把事记在了心里,又微一犹豫,“世亮公子在坊外,是请他进季氏货栈里坐着,还是请他亲自来拜见大娘子?”
“让他直接去王氏货栈歇息就行了,我有空会去见他的。”
他一听,就知道这位十七公子远远没有能入得她的眼,毕竟胡、刘、陈家这类海商纲首可以进出季氏货栈。
谢国运、王世强、黄七郎这类人物,她是会亲自在小院里接待。
也许,王世强虽然马上就要被赶出唐坊,但王家这两位兄弟谁强谁弱,她心里还是一清二楚。
“你再转告世亮公子——”
她继续说着,季洪也振作精神,凝神听住。
“王氏货栈名下那五十七外码头、仓库、商铺一向是两份帐。一份帐是王纲首挑选的管事们打理,一份是我唐坊和王家对帐所用。他如果对这些产业的帐目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去找李先生借帐来看。另外,会算帐的伙计我们唐坊是尽有的。他要是远道而来缺人手,唐坊看在王纲首面上,自然会有求必应。”
“青娘——!”
王世强没料到她是唯恐王世亮不是他的对手,千方百计要为他入驻唐坊铺路,她这样借帐又借人的安排,又打破了他暗中布置好的计划。
就算是有几分心理准备,他此时也是眼中生恼。
他在意的不是唐坊里的产业,却不愿意因为失去这些产业,而在这坊里失去控制权。
四明王氏失去唐坊,接下来,焉知不会被逼出东海?
而她,偏偏就是要拿回唐坊所有产业。
对他的恼怒,她微笑而对,道:
“王纲首事多人忙,管事们难免怠慢了世亮公子,既然他也是四明王氏的人,我怎么能够怠慢?”
季洪自然机灵,知道那些管事都是王世强的心腹,又在唐坊多年经验,要在帐目上糊弄一个走海的生手实在是太过容易。
就算胡、刘两家因为姻亲关系为十七公子派来了帐房老手,毕竟也不熟悉这些码头帐目。
但有了她的帮助,王世亮马上就知道,应该选择哪些最要紧、最有油水的码头,让他这位庶兄被赶出唐坊的时间再快一些。
这些年,王世强在四明王家地位日高,他那些嫡兄庶弟,堂叔堂兄也多的是眼红了。
也不需要再听她吩咐,季洪不管王世强脸色铁青,马上低头拿着楼云的画像,转身向院门走去。
坊主下令要用心迎接国使,他当然要办得雷厉风行。
快到了门前,才隐约听到了王世强的声音。
“青娘,你应该知道我一直没有把这些产业交出来的原因。”
在刚才几句话的空档里,他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
要说他完全没猜到她这般的干脆利索,那是假话,从三年前悔婚另娶之时起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扯破脸的一天。
但如果没有楼云,他本来可以再拖上一两年,只要北伐大事顺利推进,就足以改变形势。
“我要说不明白,王纲首恐怕也不会信。”
她冷眼看他,毕竟还是点了点头,道:
“你担心我女子胆怯,将来失言不参与大宋的战事,让你呈上去的北伐计划成空——你控制了唐坊这些要害处,到时候劝我的话也有几分分量。”
也许就是从这件事上,她始终在心底明白:
他并不相信她。
然而也或者是,她的犹豫一直落在他的眼里
“青娘,你其实,一直不相信我呈到宰相府的北伐计划会成功?”
他站起直视于她,
“当初我们的亲事,你一直劝我成婚后留在唐坊,你自己是半点也不想回大宋的。”
那时,她与他正是情浓之时,但为了婚后是她嫁回大宋,还是他留在唐坊也曾屡次大吵。
那时,他借着帮助唐坊建坊,联手把福建海商驱赶出了东海市场,为江浙海商立下大功,由此使得家中长辈们默许了他的婚事。
而他也一朝翻身,以庶子之身公然在嫡母面前提出分宅单过,一定要娶海外夷女季氏为正妻。
他这样的坚持,让一直担忧他不会违抗父母之命的季青辰满心欣喜。
然而她还是不肯嫁回明州。
她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