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丞相府异常寂静,只有书房内偶尔发出一点纸张的声响,王亭、王台守在门口捂嘴揉眼打哈欠,等来轮值的王楼、王阁,借着月色互相看看,恨不得泪流满面。
自晏清公子失踪后,丞相大人得了一种躺在榻上死活睡不着,坐在书房才勉强可以眯眼打盹的怪病,简直是要把自己给折腾死啊!
到了后半夜,守门的已经东倒西歪,王述之却依然没睡,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看着挂满墙壁的画像,叹口气,眸中的担忧被一缕笑意揉散。
裴亮进来时正看到他犯相思病的模样,嘴角抽了抽,握拳抵在唇边:“咳……”
王述之回头,迅速打量他一眼,从他一贯波澜不惊的神色中硬是探查出几分曙光来,顿时眼前一亮,忙问道:“景王府如何了?可有动静?”
“回丞相。”裴亮走过去,压低嗓音道,“属下见到晏清公子了。”
王述之精神一振,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当真在景王府?”
“是。”裴亮也松了口气,“景王府密如铁桶,景王的护卫不简单,属下只是看到了晏清公子便立刻撤离,并未多作停留。”
“他可还好?”
“应是一切安好,属下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嗯。”王述之微微颔首,转身看着墙上司马嵘的画像,知道他安然无恙,眉目便舒展了许多,轻笑道,“明晚再探景王府,我亲自去。”
裴亮大吃一惊:“万万不可!万一被发现了,深更半夜又看不清楚,被那里的护卫误伤了可如何是好?”
“小心一点便是,二皇子暂时住在宫内,景王这两日也不会回去太早,府中无主,守备应当不会太严,过了这两日,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王述之顿了顿,唇角一丝笑纹透着几许温柔,“他不回来,我去找他便是。”
虽然不告而别一事有些费解,可他笃信晏清的情意作不得假,晏清一向走五步想十步,至今才对自己敞开心怀,更说明这决定的慎重。
王述之神色间透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坚定,欣喜之余捏了捏眉心,敞袖一挥:“困了,睡觉去!”
说着便一身轻松地走出书房,往司马嵘的院子走去,木屐在回廊间咄咄作响,fēng_liú洒脱的姿态又恢复了十成十。
被惊醒的王楼、王阁目瞪口呆。
王述之半夜好眠,司马嵘却辗转反侧许久。
皇帝答应他出宫,可旨意未下,王府也未准备妥当,近段时日还是要住在宫内。
停云殿早已焕然一新,记忆中满地的荒草也被除得干干净净,殿内侍奉的多了不少生面孔,明里奴颜卑膝,暗中却窥伺刺探,也不知是几路人马。
司马嵘不甚在意,只怔怔地看着那根曾经挂过绳子的房梁,脑中想起的,却是王述之流光溢彩的双眸,想得久了,心口空空荡荡恍若无物。
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做起噩梦,梦中的自己又回到上辈子,孤立无援之际想到一死了之,拿着绳子往梁上扔,却始终扔不上去,脑中划过王述之的身影,忽然又不想死了,托皇兄去丞相府带个口信,王述之却一脸莫名,显然不认识自己。
司马嵘只觉钻心刺骨,在绝望中惊醒,大汗淋漓,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活在哪一世,等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微亮。
宫人低眉順目地进来服侍,司马嵘神色冷淡,梳洗后直接去了太后那里用膳,想到明日宫宴便要见到朝臣,忍不住转头朝乌衣巷远远望了一眼。
当夜,景王府中多了一道身影,外面阴暗处是随行而来,在府外接应以防万一的裴亮等人。
王述之一身夜行衣,按照裴亮绘出的地图小心潜行,最后摸到一个院子中,听到开门声,立刻闪身藏在树后。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屋内走出,王述之眼前一亮,恨不得立刻过去将人拽走,连忙深吸口气迫使自己镇定。
一股浓郁的药味钻入鼻尖,王述之猛然变了神色。
晏清出来倒药渣?!
门再次合上,王述之小心迅速移过去,确定里面并无他人,立刻开门闪身进屋,低声唤道:“晏清!”
“砰!”元生惊得磕翻身侧的案几,一脸警惕地站起。
王述之冲过去抓住他手臂,焦急地上下打量,眉峰纠结:“晏清,你生病了?”
元生差点喊人,听到他的话又及时收声。
他上回随司马善出城时,始终坐在马车内,又一心扑在陆子修身上,对王述之毫无印象自然不认得他,虽然不知晏清便是司马嵘的字,可看他喊的并未自己的名字,顿时明白这是认错人了。
王述之见他不说话,更是焦急,忙抬手覆在他额头:“究竟怎么了?哪里不适?晏清你怎么不说话?”
元生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手,却没来得及,吓得绷直身子瞪大眼,惶惶不知所措。
景王与二殿下从未刻意提过京中的人,我该如何应对啊?!
王述之见他不答话,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再一打量,倒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眼前的人着一身素色中衣,神色茫然,双眸清明如浅湾,情绪外露毫无掩饰,竟似一眼就能望到底。
这……不是……
王述之吞了吞唾沫,双手似被烫了一下,连忙松开,探究地看着元生,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又迅速舒展开,笑道:“晏清,何时随我回去?”
回去?
元生想到司马嵘一直在丞相府,顿时眼前一亮,猜到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