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她愣在原地,他已许久不曾问过她这种问题,莫非……是又嗅出了什么端倪?
可总不该……在这时候看出她正鸠占鹊巢的,是他仇人的躯体锎。
“我都说了……郎”
她正佯装嗔怒,准备继续用原本的说辞敷衍过去,却不想他忽地松开她的手,朝着她笑了一笑。
“是……你是兮予,你谁也不是,这个答案,你早告诉过我,我又何必再问?”
那么,他的华儿,又究竟是在哪里,又是否还存在这个世上?
我已没有来世,如果这一世也找不到你,该如何是好?
“你到底……”
她瞧着他这苦笑模样,不明白他为何竟看来如此绝望,她心中有一丝痛楚如幼苗般滋生,竟一时冲动想道,是否……该不顾一切告诉他真相?
告诉他,她所占据的,正是他在寻找的,告诉他,她根本便来自一个他兴许连想都不曾想过的地方……
如果他真的有那般喜欢她,兴许……会接纳她的。
“你别说话……”
然而,在她迟疑着想要开口时,他却垂了脸去,嗓音嘶哑,“我想静一静。你就在这,哪里也不许去。”
他此刻脑中有千丝万缕,如同乱麻一般,真相藏在其中,却被另一些事所掩盖,他需要静静地……一件件,理出来。
他这冷漠的样子,仿佛朝炭火上嗤地泼去一盆冰水,她原本有千言万语涌至喉边,却被这一句击得烟消云散。
而他说静一静,便真的再也不发一语,长身倚树,薄唇微抿,竟又似方才一般,陷入沉睡。
她只能低低叹气,他的忽冷忽热她不是没领教过,只是这一次……她以为他们之间,总该有些不一样了。
天色越来越亮,他一睡不起,她在旁默默守候,却真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可他不准她离开,她虽然不甘,却也只好忍着。
她不禁又有些忿忿,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哦……
“我只是,怕又把你丢了……”
然而回想这句,心中疙瘩又化为柔软……好吧,让他一次也罢。
她便继续百无聊赖地守在一旁,无意识地拿根小树枝在地上乱涂乱画,忽然间,余光瞥见伏尧一只手垂在地上,心中咯噔一动,唇角弯弯,便萌生了个小念想。
“我,伏尧在此发誓,今生今世,皆归兮予所有,生是其人,死为其鬼,绝不忽冷忽热,薄情寡义,誓要疼她一世,哄她一世,事不相瞒,携手白头,患难与共,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心一人……”
她一边在地上这般写道一边偷笑,最后,小心翼翼拉了他的手来,让拇指在落款处轻轻按了个手印。
“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望着这张“卖身契”得瑟地傻笑,然而笑着笑着,心底却有一丝苦涩如毒药般幽幽泛起。
她自然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她不愿去想。
然而当她寻思着怎么把这契约保存得久一点时,忽地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似雨燕一般,从丛林的远处穿梭而来。
“山一重,水一重,妹妹我哟眼红红,月朦胧,鸟朦胧,何日与哥再重逢……”
这声音又清又亮,带着一股山野间的洒脱与爽朗,钻入耳中,让她心不由得振了一振。
听起来,倒像是路过的山民?
她先是一喜,然而想起萧梓之事,却又心中一沉——的确,来者不知何人,不得不防。
她知晓自己模样算不得最美的,但在这野外,却也指不定生出别的事端来,便从地上弄了些黑泥,在眉眼间抹上几道,将一双淡烟眉,生生涂成又蛮又丑的横八眉,而一双顾盼生辉的水眸,则变得眼角耷拉,呆板无神。
她深知人的五官微妙,只稍稍改动一些,神态变些,便已完全换了模样,只这一番折腾,如花娇颜与绝世风骨便被尽数掩盖,与寻常村姑无异。
而后,她又瞄向沉睡中的某人,瞅着那刀削面廓,及薄而性感的唇,心道,这荒郊野外的,劫男色也不是没什么可能……尤其,还是他这么祸国殃民的。
“醒醒……来人了。”
她试图将他摇醒,也顾不得自己这模样是不是会将对方吓一跳,可却如之前一般,他睡得仿佛死去一般,怎么也摇不醒。
她心中咯噔一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与额头,在感知到那正常的温度后,安慰之余,却更加担忧——无论如何,得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这时那歌声已经很近了,还带来了马车的轱辘声,她便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朝那边呼喊来人。
“呀——”
歌声一下子停下,有个女声惊道,“阿爹,你听,那边有人。”
而后,马车声便直直朝这边而来,她极目看去,不久便见到一辆马车迎面驶来,上面坐着二人,竟是一名二八少女,外加名赶车老汉。
“咦,还真有人在这儿?”
那少女竟生得娇俏可人,浑身透着股山野般独有的蛮味儿,马车刚驶近,便从上面一跃而下,身手之灵活,远非那些成日窝府里的大家闺秀可比。
然而下一句话出口,却让她对这女孩儿的印象大打折扣。
“你……”
那少女一见她,顿时便皱起眉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长得可真丑。”
兮予心中苦笑,却也只能一笑了之,然而她还未开口询问,少女的目光已毫不客气地扫向她身旁,见得正沉睡的伏尧,杏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