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便想,世人皆道,三千青丝似情丝,可若情丝真如头发一般一扯便断,该有多好。听闻他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一直沉睡不醒,可饶是如此,仍也让她心心念念,不得安生。
“如果我真要嫁给花鎏,你……会来抢亲吗?”
她呆呆地望着那根头发,仿佛从那之上能望见另一个人,然而话甫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幼稚好笑。
连菇菇那小花痴都清醒了,她又何必执迷不悟?之所以与那人保持距离,不是不在乎,不是不想,而是恰恰清楚,他不属于她。
起了身,她披着外衣走至一旁烛火边,将那发丝从锦囊里抽出,手臂朝前一伸,发尾便向着火苗而去。
似察觉到了什么,火苗摇摇晃晃,眼看便要扑腾而起,将那根奇异而神秘的墨发吞噬殆尽。
然而,这壮观的情形始终没有发生,她痴在那里许久,迟迟未至最后一步,最后,竟是苦笑一声,将手中物事收了回来。
罢了……
反正,以后也见不着……
就当作是……纪念吧。
……
第二天,花鎏邀她共进早膳,她没有拒绝。
他真的对她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她爱吃什么口味,讨厌什么配料,也事先调查过了。
只是,她却清楚,一切皆与爱情无关,哪怕筵席结束时,她转身无意撞入他怀里,他依然面不改色,连心跳也没有紊乱一次,只是握着那十二骨折扇,含笑微摇。
也许,嫁给一个对自己没念想的人然后离开,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有些恍惚了,尤其是当花鎏告诉她,若要实行计划,最好趁伏尧醒来前过门,以免他横加干涉,节外生枝。
刚听到时,她倒是有些憧憬,只是,他纵然阻止她嫁给花鎏,也断断不会是她期盼的原因。
这般一想,倒是瞬间有股冲动要答应花鎏,极度暧昧地伏在他耳边,温柔地告诉他她愿意做他的“妻”。
只是,她终归不是随性而为的性子,若是全然抛开感情因素,嫁与不嫁,她还需要权衡很多,很多。
似是有重要宾客到来,用完早膳之后,花鎏便笑着道歉离开了。
菇菇心事重重,连房门也不大出,她猜十有八·九是因那决定心情低落,便也不好打扰,回房无事,便决计走走散心。
听闻花府不愧“花”名,奇花异草繁多,甚至胜过王宫,更还有一片完全以人力开凿的莲湖,她便在花鎏派来伺候的侍女陪同下,朝着那人工湖方向而去。
这里不是王宫,没有四处往来巡逻的侍卫,也没有森严刻板的后宫规矩,仿佛连风吹得也随性得多,美景触目之时,清风拂面,花香入腑,心旷神怡,她顿觉胸腔里那团东西也轻了不少。
可谁又能知道,连散散步也能遇着麻烦。
“你便是那个汧国公主?”
九曲桥上,她正望着不远处的朱红外墙出神,忽有一清亮却也尖锐的女声刺入耳膜。
回头一看,竟有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带着四名侍女横在她的前方,身形婀娜,五官娇俏,端的是花容月貌,美艳惊人。
“我是,你又是谁?”
花鎏派的两名侍女早被她吩咐远远候在湖边,不得打扰,是以如今孤身一人,可虽人数落了下风,她这般含笑一问,竟也丝毫不输气场。
那女子面上一白,随即冷笑朝一旁使个眼色,“哼,你们告诉她,本小姐是什么人物。”
“是。”
便有个伶牙俐齿的婢女走了出来,以嘲讽的目光将兮予盯住,“我家小姐闺名曼诗,可是羲国第一盐商刘员外之女,也是这德京城第一才女,蕙质兰心,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不是某些亡了国的贱人能够相提并论的。日后花大人若要续弦,我家小姐必是不二之选。”
“哦?第一才女?”
兮予闻得最后几句,不怒不恼,只浅浅一笑,“我只听过羲国第一才女乃羲王宫里的瑾妃娘娘,不知道你家小姐在她面前,能排老几?”
“……你!”
那婢女顿时面露窘色,而那刘曼诗已经杏眼竖立,几乎便要发飙。
“哼!反正给你说了也是对牛弹琴,本小姐来这里,就是提醒你看清自己是什么身价!花大人虽然这次好心救你回府,可他心里只有华祚公主一人。”
她最终还是忍耐下来,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三千弱水,只取一瓢,这湖在公主死后改名为弱水,便是他在以此明志。你一个亡了国名存实亡的公主,还是他杀妻仇人的王妹,不要指望能够靠蛊惑他攀上这座高山!”
“说得真好,好一个对牛弹琴。”
兮予淡雅一笑,“那么,知道他痴情不二,还幻想着做续弦花夫人的美梦,是不是蠢笨得连牛也不如?”
“你——!”
刘小姐气得脸色铁青,却见眼前女子已转过身,悠悠然朝回路走去。
“可惜了,美景虽好,奈何泥污。”
听得这句,她顿时觉得肺也要炸裂,不是世人皆道那千翎公主温顺柔弱,怎会这般浑身生刺?
她素来养尊处优,周围人对其惟命是从,哪里有这么受气的时候?眼看守在湖边的两名侍女见情形不对正朝这边赶来,若是让其碰头,她恐再无折辱情敌之机。
念及此处,又想到方才对峙的窘恼,腾地一下脑中便失了理智,冲着兮予尖叫道,“你这贱人!给我站住!”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