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华微蹙了眉,他说:“不一样的。”
唐胥倏尔从椅子上站起身:“哪里不一样?!”
顾鸿华放下手中棋子,看着唐胥:“小曼当年并不能从栾倾待那里获得幸福,我对小曼,一半是出于私心,一半却是出于怜惜。栾倾待不顾她身怀有孕,棋行险招,害得自己陷入险境。一旦栾家出了问题,张小曼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她要怎么生活?她该如何面对周遭的目光和非议?”
“我爱她,也的确是怜惜她际遇困顿,所以我愿意娶她。”他说:“曾经,我也以为栾亦然会是与他叔叔那样的人,我也尝试过将他们两人拆散,我甚至因为猜忌栾亦然而对眉生肚子里的孩子痛下杀手。”
“栾家与顾家恩怨那么深,中间隔了两代人数不清的是是非非,还隔了许多条人命。但是你看,这些年来,唯独栾亦然从来不曾做过一件伤害眉生的事情。”
“反而是我们这些自诩疼爱眉生的人,如你,如我,却一直在做着伤害她的事情。”
唐胥听了顾鸿华的话,心头一颤。
顾鸿华轻抿了一口热茶:“城北项目的事,你以为真的能瞒住眉生吗?”
唐胥面色忽然变得苍白了起来。
顾鸿华轻叹了一口气:“眉生现在变得不一样了。她身上的锐气减了许多,但是唐胥,你觉得,眉生的这些变化是因为谁呢?”
唐胥沉默半晌,然后道:“栾亦然。”
顾鸿华颔首:“你看,你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千万别让自己的*控制了一切。”
*
夜里,顾鸿华送走了唐胥回到房间,张小曼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她朝着顾鸿华笑了笑,道:“你回来的正好,我刚把洗澡水给你放好。”
她说着,又从衣帽间拿了一套全新的睡衣递给他:“之前那些衣服鞋袜我都替你扔了。”
顾鸿华轻轻扬眉:“为什么?”
张小曼淡睨了他一眼:“谁知道那里面还有没有当年何美琪给你买的衣服。”
顾鸿华微愣,见张小曼转身要逃,连忙一把握住她的手,戏谑道:“顾太太这是在吃醋?”
张小曼面色轻红,骂道:“瞎说什么。”
顾鸿华脸上笑容不知多深,法令纹一点点浮现,昭显着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有多好。
他凝着张小曼,说:“你要知道,我是个比较挑剔的人。替我置办衣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小曼轻哼了一声,“所以呢?”
顾鸿华从背后轻拥住她,道:“除了我母亲和你之外,我从没穿过其她女人买的衣服。”
张小曼有些诧异,却沉默没有说话。她的态度很明显,顾鸿华这人,一辈子说话都是真假难辨,他又不是没有骗过她,所以张小曼现在怀疑他,也很正常。
顾鸿华仿佛猜到妻子此刻心中的想法,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张小曼温声承诺道:“从今而后,我绝不再骗你。”
张小曼转身看向他,“真的?”
“真的。”
“那你在狱中受伤,究竟是不是栾倾待找人做的?”
顾鸿华:“不是,是我自己找人打的。”
“你是想要自救,还是想要诬陷栾倾待?”
顾鸿华答:“两者皆有。”
“你揭穿何美琪死的真相,是为了要赎罪,还是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都有。”
“你介意苏棠的存在吗?”
顾鸿华沉默了几秒,然后道:“介意。”
张小曼望着他:“你会不会设计对付他?”
顾鸿华摇头:“不会。”
“为什么?”
“不为什么。伤了苏棠,于我而言,得不偿失。”
“顾鸿华,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理智?”
他凝着张小曼,“你说呢?”
张小曼的心莫名地狂跳如雷,她转身,道:“水要凉了,快去洗澡。”
顾鸿华却牵着她的手不肯放:“今年过年,咱们去拉萨吧。”
张小曼一脸疑问:“你这是旅行上瘾了?”
顾鸿华笑,“多年来我一直想像当年那样,沉下心来,为你再抄上一本古籍或是佛经。只是以前每次过年,你总能想到办法来气我,我也就懒得动了。”
张小曼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心中一时感慨,轻声道:“如果我当年没有去鸿云见我母亲,也从没有认识过你,不知道现在会怎样。”
大约,她的人生坎坷依旧,磨折仍有,但是到了迟暮之年,却未必会有一个如顾鸿华这样的男人,在给了她半生疼痛之外,又毫不吝啬地给了她经年温暖。
*
这天晚上,栾家的别墅里却没有秋波弄的这份温情。
栾剑诚没好气地对栾倾待说:“老二,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不知道分轻重呢?今天被你一闹,亦然这孩子的心彻底地偏向了眉生。”
栾倾待冷哼:“我就是不闹,他的心也是偏向顾眉生的。”
栾剑诚气得抡起拐杖就往他的身上砸:“你必须亲自登门去给眉生道歉。”
“我不去。”栾倾待说:“再说了,凭顾眉生的个性,我就算去,她也不见得会给我这个面子。”
“那你也得去!”栾倾山在一旁开口道:“你以为,眉生今天一声不吭地离开,是因为她害怕与你翻脸吗?”
“栾氏实业现在都在她手里,咱们栾家的家底都在她手里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