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墨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忘不掉安喜听到“瑞祥号的少爷”这几个字时候的神情……他一定是觉得不可置信极了。
想来十个人听到这句话,八个人都会觉得诧异,但如安喜这样思索了许久还要问一句那唐家少爷不是坏人么为什么要帮我们的,也实在是少见……
“唐家只有唐书珍一位少爷?”安若墨懒得费口舌,就这么说了一句。
“不,还有……”安喜总算是明白了,这才安下心走开。
而安若墨看着他的背影,深深感觉到了智商上的不足是果然会影响到一个人的职业前景的……安喜这人忠诚是忠诚,但怎么就这么笨?如何就这么笨?连人家送银票的不会立马撒丫子跑掉都想不到,智力实在是愧对人类进化了这么多年啊。
再对比一下人家唐书珧的下人,安若墨真觉得有句话说得对——钱不是问题,没钱才是问题。没钱,连找个伶俐下人都难!
过了几天,唐书珧那边送来了消息,安排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安若墨这才算放下了心,总算不至于因为安喜的天真活泼单纯美好误事了!可是听了这安排她到底也有些狐疑——那唐书珧好说歹说明面上也是个读书人,这样隔三差五往锦西县跑……唐家老爷子真的不管一下吗?
这老头子是把心思都放在买卖上了?那也不像,可两个儿子,还都是嫡子,闹成这样,他就真的无知无觉吗?别的不说,应该在省城里的长子三天两头往外头跑,这总是能发现的吧?
唐家,还真是个不可以用常理揣度的家族。
过了几日,她在百岁楼见得唐书珧的时候,这样的想法便益发清晰起来。
唐书珧是个男人,见外人是不用像安若墨一样挡着脸的,他衣衫整洁,佩玉带扇,活脱脱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奈何安若墨知道,每个唐家人从里头剖开都是黑的……唐书珧便是再俊朗一百倍,她也很难对他麻痹大意。
她将那张银票放在了桌上:“大少爷,这东西,是您遣人送来的?”
唐书珧点点头,道:“怎么?难道二姐儿不想要?”
“为什么不要?”安若墨道:“难道大少爷见过天上掉馅饼的时候,路人不去接反倒捂着头躲开的吗?只是这钱的来路,大少爷不解释一番的话,奴实在是怕烫了手。”
唐书珧沉默一会儿,笑道:“本来就是你的钱,拿走还怕烫手么?你家的小厮不是叫人偷了?是那个人安排的。”
“我倒还真不知道贵府的兄弟心思能细密到找小偷去偷银票——再说了,如果要偷,为什么不把安乐身上的也偷了去?”
唐书珧抿抿唇,却不答,显然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彷徨。
但他是知道什么的,安若墨万分确定。
“大少爷既然这样憎恨自己的兄弟,要用安家绸缎庄的事儿来摆他一道的话,为什么不同奴直说呢?”安若墨道:“这世上,心有灵犀不约而同自然可贵,可人心隔肚皮,若是奴将大少爷的心思误会了,今后起了什么岔子又或者冲突,叫贵府兄弟阋墙,可不大好吧?”
“现下难道没有兄弟阋墙么?”唐书珧说罢,又恢复了那知书达理的形象:“二姐儿,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您不必知道的。这钱是我给的,您拿着便是了……”
“四百五十两是个小数目吗?”安若墨道:“大少爷若是给奴几个铜板,奴定是什么都不问就拿了,便宜能白占,那自然要白占。可是,这一笔钱……俗言道无功不受禄,再说俗些,便是拿了人的手短!大少爷若是真觉得您死活不肯收回这一张银票奴就会拿了它,之后将把柄送到您手上的话……”
“二姐儿多心了。”唐书珧却道:“我厌憎那人是没错,却不必对付姐儿……”
“不必吗?奴是安家的人,这绸缎庄子之间结下恩怨,原本便是为了生意。当下您是不会,可若是过个几年,这锦西分号和我们还是这样纠缠,又轮得您管,您对不对付奴呢?”安若墨道:“单是这一个姓氏,奴便得感激大少爷您的相助,却不敢接受您的好意。安家的铺子若是没有这四百五十两银子,是倒不了,可也不能叫您所厌憎的人在明年也接着吃瘪!大少爷若是想用我们做刀子,总也得说个清楚才好。”
唐书珧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安若墨看得分明。
“好,那我便说,这四百五十两是我的钱,不是你们的。是我,用自己的钱垫上的。”唐书珧道:“窃贼是那人找的,但他花钱找到的人,我也能花钱买通了。只偷四百五十两,这样的话,既不至于让你家彻底误了下定金的季节,也不至于叫他没法和那人交差……”
安若墨登时怔住了。
什么买通了唐书珍的窃贼让他只偷四百五十两然后自己出钱补给她——这么折腾的效果,其实就和塞给那个窃贼四百五十两的银票让他去兜一圈风一样啊。
她心下一动,便将此言说了一遍,而唐书珧一脸恍然,道:“我竟然没有想到!二姐儿果然是女中……”
“大少爷的假话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去?”安若墨却转瞬翻脸:“您会没有想到?即便您没有想到,难道帮助你找到弟弟苦心寻觅的神偷的人也会想不到吗?您这样折腾,只是为了这个过程中,能叫奴更多地接触到您吧?您在图什么,自己难道会不知道吗?”
唐书珧一直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标准君子脸,可听了这话,面色却微妙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