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那唐书珍不恼了,他哼了一声,道:“二姐儿说话好没道理,如何就成了我在捣鬼?难不成二姐儿有证据不成?没得红口白牙的污人清白。”
安若墨一怔,噗嗤一声笑道:“是了,六少爷这话说得妙。我是没有证据,不好污了六少爷的一片好心,劳烦您特意选这时候来我这地方,我该谢恩的不是?说来还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闹事的无赖泼皮口口声声说瑞祥号的东西怎样怎样比我这里好,也由不得我不往贵府上想呢——六少爷您看,我铺子里的货,同您瑞祥号相比,是怎样啊?”
“不怎么样。”唐书珍道:“这货虽然不差,可到底没多少——安二姐儿,不是我说,你家这些东西,就算都卖了出去,又能当得几个钱?发了伙计们的工钱,可还有银子,去进明年的绸货?怕是不能了吧?”
安若墨登时感到一口血堵在了胸口上。
唐书珍你娘的尾椎你爹的腿!
她一把揪紧了手中的帕子,不停地提醒自己,这货就是来挑衅的,就是来挑衅的!千万不要和他置气——但这哪儿是她想不置气就能忍住的?唐书珍的话,虽然无礼,却非常真实:是啊,你这些绸货,就算都卖了,还值几个钱?
这绸缎行的规矩,和旁的行业不同,那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直截了当。蚕有数季,绸分几批,若是想进到好绸子,当年春天便要向茧庄织工付了一年的定金,待得提货时再付剩下的部分。可以安家现下的财力,那够卖一年的绸缎的定金,实在是掏不起了。
而若是同安胜居从前一般,从省城里的绸缎庄进货,那自然是可以零碎批买了,不需要一大笔定金——可要是那样,情形便回到了安家绸缎庄第一回和瑞祥号角力前,她将失去的是瑞祥号没有的高档丝绸,也就不得不在中低档绸货的领域和瑞祥号较劲。
这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甚至可以说,必败无疑。
如何付定金的事儿,安若墨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到,此刻唐书珍在外头不怀好意地问,她登时便答不上来了。心里便是有万千的恨,又和谁说去?
唐书珍发现她语塞,倒也不逼她,只是哈哈哈仰天大笑数声出门而去。
安若墨铁青着脸坐在内间,她不想认输,但若是不认输,首要的是想到法子怎么把这一关给过过去。
万幸当初安胜居去南方订丝绸,乃是带着安喜的,并没有将那狼心狗肺的韩掌柜一并带去,否则只怕唐家这帮缺德的东西,真会做出去人家家里头死缠烂打断了她货源的事儿!
但若是她想不到法子筹钱缴了明年的定金,人家织工绸户必然不会再弄这些个费工费力卖不出去的东西了。
而算算日子,最多不过一个月,就该南下订新一年的绸缎了。这一关势必难过,且瑞祥号还一定很愿意落井下石!
安若墨愁,却没法子和别人说。说给谁呢?周氏是个见钱眼开的,自打仓库烧了,便想着干脆卖了铺子回老家享清福,省得赔的更多,陈氏人在老宅,便是到了县城,也帮不上什么忙,至于安家那一老一小一瘫痪三个男人,更是一个靠得住的都没有。
而经营上的困境,更是不能和伙计们讲。毕竟他们之间有的只是雇佣关系,若是叫伙计们觉得跟着她没有前途,生了异心,那就更要完蛋了!
天下之大,一时半会儿,竟没有一个人能帮她……走一步算一步吧,倘若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还是没人能帮她,那说不得也只好关张大吉。
为了不走到这一步,安若墨想的心都累了,她连向人借钱的主意都想了出来,可是,和谁借呢?他们做生意的,手上流动资金来来往往,数额多大啊,上百两甚至上千两的缺口,什么人能答应借给她?
安若砚吗,她虽然怀孕了,是婆家的宝,可到底是个新媳妇,手上没钱。周七姐,只怕手上是有些私房钱的,可是这笔私房钱她愿不愿意动用,交给她让她做这么一场赌,又要另说。
而旁人,她还哪有旁人可认识?
安若墨愁了三四天没合眼,终于硬着头皮去了周家。周家的人待她还是很好,安若砚对她更是亲近,但提及借钱,这堂姐却怔住了,想了许久,才掏出几个十两的小银锭子:“我只有这些个,妹妹莫嫌弃,拿去先用着。便是抵不得货款,也够家里头的人吃个多半年的。哦,我这里还有一套爷给的黄金头面,先拿去长当了,妹妹周转来再赎,大概也还能抵得一百多两!”
安若墨见堂姐捧出金灿灿一套头面,心里头难受到了极点——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这头面的价值,若是低于二百两纹银,她名字倒着写!可若真拿去当铺里头,人家惯会捧高压低的,能不能当出一百五十两都很不保准。
而这是人家小夫妻的定情信物,她把这东西拿出去当了……即便她有信心把铺子做活,可万一再赔了呢?她拿什么把安若砚这一套头面赎回来?
安若砚见她迟疑,将头面盒子又向她推了推:“无妨的,你拿去用就是了。这东西贵重,我一年两年也不戴一回!”
“这不是我该拿的,大姐姐!”
“要是没有你,我还嫁不进周家呢。”安若砚温柔地笑着:“我和爷也说过这事儿,他也觉得二妹妹仗义得很。便是万一赎不回来,我和他解释解释,也就好了!”
“断断不要,大姐姐。”安若墨更是着急,这安若砚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