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当面告状,安若墨更擅长的,明显是背后给人上眼药。然而此刻和安若香正面对着,却容不得她半点儿退让了,见安胜居面色不好,她便原原本本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
她一个字都不用改,也不需要煽风点火。此时简单的“三妹妹说”“女儿说”“三妹妹说”就足以让安胜居彻底疯掉了。
他实在没想到自家的二闺女这么有魄力啊,说闹就闹,说泼就泼!安若砚夫家若是个寻常人也便算了,可他亲自与那侄女婿谈天说地,分明觉得这人本事扎实得很,中榜授官,那是迟早的事儿。能在他还没考出功名的时候巴结上,那对他今后的生意也是很有好处的!这一条裙子便是最不动身色的巴结礼!
可他那宝贝安若香,一杯茶,一切都完了蛋了。
看看这条毁了的裙子,他越发咬牙。若是安若香不是被安若墨掐伤了正眼泪汪汪,他真想揍她啊。
这仙云织遇了水,还是茶水,红得不像话,压着里头的刺绣都看不出了!这样一条喜裙,人家姐儿能看上才怪。
安胜居捏着薄薄的裙子,手都在抖。而安若香见此,也收了眼泪。
她也察觉到什么不太对了。
这裙子……仿佛很是重要的样子?
“爹爹,这怎么办?难道现下去和人家说,这裙子我们做不出了,请她家另寻高明?”安若墨咬牙切齿地问。
“……”安胜居不答她的话,却是看了安若香一眼,切齿道:“滚!”
安若香愕然,却又气愤——什么时候父亲这样不看重她的感受了?为什么不问她去找嫡姐争执的缘由,难道她的亲事还比不上一条裙子重要?
她的心彻底凉了。原来的父亲是视她如掌上明珠的,可现在的父亲……
现在的父亲,再也不是那个慈爱的爹爹了。他的眼里,如今只有他的买卖和他的长女。她和她的裘姨娘,都已然是个碍事的存在了。
安若香倒也很有几分骨气,气得浑身发抖了,便一个字也不多说了,转头便走了出去。
“她倒是好生气了!”安胜居越看越火大,抖动手中的裙子:“什么破脾气!不会做事,只会添乱!早点儿嫁出去,也省得祸害咱们家!”
安若墨一怔,忽然便想到了“当你想祸害你的仇人,就养个破烂闺女嫁到他们家”的神之论断。却原来安若香身上还承当着安胜居对唐家的深深怨念么?
不过这念头她也就是想一想,安胜居说的也是气话——他怎么会认为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真的是个祸害呢?
“爹,如今事已至此,责备三妹妹毫无意义。”安若墨虽然声音还在发颤,可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安若香已经走了,若是此刻她还火大说什么坏话,那便是背后阴人,这种招法简直太low了:“这嫁裙怎么办?”
“这……”安胜居哪儿能想到怎么办:“这样繁复的绣工,半个月……是真的赶不及么?熬夜呢?多做一阵子呢?这段时间你便不要做别的,只做这一条裙子呢?”
安若墨无言,这还真以为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就有啊?要知道,对时间的利用超过了一定限度的话,挤时间可是比挤胸还难!
“爹,做不出来。”她道:“女儿一己之力,先前做这一条裙子便是熬夜也用了二十多天。今后即便不吃不睡,想来也不可能在十五天内做好一条一模一样的……”
安胜居闭了眼,一副被人踹了某处的疼痛神情。
“就……就没有旁的办法了?”他甚至已然脑补了将安若香绑到侄女婿家里头请罪的可行性。
“……”安若香深深呼吸两次,她哪儿能没办法呢,只是此刻,真不想把办法说出来啊!就让安胜居狠狠抽安若香一顿多好啊!
但是,拖不得。这条裙子若是能成功交货,最大的受益方不是安胜居,而是她。安胜居是个卖绸缎的,他不会涉足下游产业——这做衣服的事儿,一向是女眷们的本事。高门大户,自有打小儿调丨教的针黹丫头,一般门第,也有自家媳妇子缝缝补补。做成衣,还真不是支个铺子就能卖出钱的事儿。
安胜居自然是清楚此事的,所以他压根想不到,一桩生意没人做,有可能是真的没法做,但也有可能是没人意识到背后的市场。
这新娘的嫁衣,素来都是姑娘们自己动手的。可说来说去款式就那么几种,能在符合礼制的条件下多开发几个款式,那便很有些赚头了。
须知在这种年代,想改变喜裙的式样并不容易,最容易做的尝试就是更换裙子的面料。这一点,安若墨得天独厚。
在分析清楚这门子生意利弊之后,安若墨是铁了心要把这裙子完美无缺地交货的。如今这最用心的一件作品毁了,她自然愤怒,不然也不能把安若香掐成那个样子,可是,光愤怒是没有用的。从安胜居开始翻安若墨白眼的时候,她便在考虑该如何圆这个场了。
若是这裙子不能交差,打死安若香对她也没有好处啊!
“办法……倒是有,算不得万全,却也总胜过不能交差。”安若墨将裙子接了过来,翻到缝合面,指给安胜居看:“这裙十六间,每四间乃是一面。若是将四面底料分给四个绣娘,想来十天之内必能完成。”安若墨道:“之后四面全部交给女儿,女儿亲手缝合,补绣,加一层仙云织,十五天内大概可以完成。”
这法子其实极其简单,但是安胜居那急得上了火,一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