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胜居叹了一口气:“我越是疼你,就越没有留你的道理!趁着你尚未及笄,在家里头多留一阵子,到得该嫁出去的时候,爹一定给你选一门好亲事,好好陪上一笔嫁妆!”
……擦。
安若墨心中只有这一个字。她为安家的生意谋算,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考虑的。能让父亲认识到自己的商业价值,从而舍不得让她嫁人才是她最大的期望。至于避免安家破产以致自己嫁个破男人,这是她的出发点,却不能叫她满足。
可谁曾想,安胜居这人品败坏的,对她还真不够没良心。他居然还在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而不单只当她是棵摇钱树……
这就麻烦了。安若墨心里头合计了一下,面上却是感动:“爹,女儿也是姓安的,自然为自己家里多想点儿。这嫁妆,也是爹好不容易才赚来的,当真不必多添……”
安胜居摇头:“爹都这么说了,一定做到。爹不曾把你带在身边长大,如今看来,实在是错了。你这样伶俐,若是始终在我身边,想来更是出落得了不得……只可惜,只可惜是个姐儿。”
“爹也不必太惋惜了。”安若墨强笑道:“女儿还有两个弟弟呢。既然都是爹爹的骨血,想来长大些好生教养,定比女儿出息的多。”
“我还不曾见过盛哥儿,我这爹做的呀……”安胜居道:“罢了,你也先去歇息吧。待铺子里头这最忙的一阵儿过去,你同我一起回老宅里去,看看你娘和你弟弟!”
安若墨点点头,笑眯眯道:“荣哥儿想来也想爹了,盛哥儿也该睁眼了。爹爹这一回回去,好享天伦之乐呢!”
“荣哥儿?”安胜居一怔,仿佛突然想起来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你娘还把他养在身边吗?”
安若墨点了点头:“荣哥儿白白胖胖的,又聪明……娘养了他十来个月,已然舍不得送回来了。‘嫡母养大的’这名头也不坏,爹就莫要再让他们分开了,可好?”
她目光殷切地望着安胜居,安胜居又哪儿能说不好?正房贤惠,愿意把妾室生下的孩子视如己出,这是求不来的福气。过年的时候,他一时着怒,觉得陈氏是个明一套暗一套的坏人,可转头想想,陈氏教出的女儿都能想着他子嗣单薄为他寻觅个好姨娘,陈氏难道还能差么?
加上他下江南前回老宅那一趟,分明见得玉姨娘衣裳比陈氏的还好,可见陈氏待玉姨娘实在不坏。既然陈氏连玉姨娘那老实人都不欺负,又如何会专门针对裘姨娘下眼药——这气一消,误会便容易解决了。如今听得女儿这般说,他更是觉得自己讨了个了不得的好夫人。
如今的安胜居,生意上的危机看着已然解决了,又添了个如珠似玉的嫡生儿子,更有个聪明伶俐的嫡长女和贤惠的正室夫人。两个妾里头,玉姨娘也是个温柔如水的美人儿……如果裘氏能不讨他娘的厌,安若香能更安分些,他的人生便算得上志得意满了。
倘若一切都能这样继续下去,便是每一日都在铺子里忙得死狗也似,他也愿意啊。
但他并没有想到,紧接着,他的“如果”便成真了——安若香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从这一天开始,便突然地老实了,裘姨娘也更加低调了。这母女两个几乎把自己藏在了府中的地皮下头,不招不摇,夹起尾巴来做人了。
这一出,安胜居没有发现,安若墨却是看在眼里了。早上去和周老太太问安的时候,安若香始终用眼角瞟着她——看她怎么站,安若香便跟着怎么站;她怎么说,过不了几天安若香肯定也要这么说。
一个人模仿另一个人,通常是一种示好的表示。可安若香会和她示好?安若墨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她和安若香之间固然没有什么非得弄死对方的深仇大恨,可要安若香主动和她缓和关系,那也是老猫闻咸鱼——休想啊休想。
抛去想向她示好的可能,安若香的模仿意图便十分明显了:她终于要开始讨周老太太喜欢了,又缺少对老太太的深入了解,自然是要模仿老太太眼前的红人安若墨。
可光是模仿,你能讨什么好?一句好听话,安若墨说来那是讨口彩,送吉祥;安若香再说一遍,那就叫炒冷饭,说废话了。半个多月下来,安若香没讨到周老太太一句夸赞,但和从前相比,进步却也不少——至少周老太太不再见到她就沉着脸,一副“快点滚出去”的表情了。
安若墨单是看着,却也不说什么。她如今是不再用刻意讨好老太太来确立自己的地位了,她已然有父亲的支持了。如今每日和周老太太问安,捶腿,陪她说话,全然是孙女孝敬祖母的应当应分——也不知周老太太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对她也益发和蔼起来,却不似从前一直冲她撒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