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胜居见到妾女下人们的新风貌时,也难免吃了一惊。然而他也不过是皱了皱眉头,什么也不曾说。
他娘到底也是为了他才这么省钱的。拳拳母爱,值得感动。
这么想着,安胜居便全将心思放在他的铺子上了。前脚进了宅子,用了饭洗了澡,头发上还潮着呢,便让下人先将长女叫进了书房里头,聊聊这生意该怎么做。
安胜居到底也是个读书人,书房里还是颇有几架子典籍的。安若墨进书房时安胜居还没到,自己便先转了两圈儿,细心想了想哪些书适合拿给幼弟看,哪些书里头全是糟粕,须得等这孩子三观差不多成型了再读,省得被坑成了个书呆子。
她这儿正盘算着,书房的门开了,安胜居走了进来:“招儿这是……想读读圣贤书不成?”
安若墨回头,对着父亲嫣然一笑:“爹爹说哪儿话,女子无猜便是德,我一个姐儿,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只是想着,娘养下的小哥儿今后可有的读了——说来,爹打算给他娶个什么名字?”
安胜居想到儿子,眼睛都亮了点儿——即便这儿子是不受宠的陈氏生的,那种子也是他撒的啊,想到自己年近半百还能当爹,安胜居能不骄傲么?此刻脸上开出花来,正道:“我想,大名还得等我有空,好生翻翻书再定。小名儿,叫盛哥儿吧。”
“盛哥儿呀。”安若墨笑了:“气象好得很!听着就觉得,今后咱们家的买卖,也要跟着兴盛起来呢。”
安胜居给儿子取这名字,自然就是这个意思,见长女会意,不免对她又满意了几分:“招儿来看看爹这一回带回来的宝贝!”
他一抬手,后头两个小厮便搬了个箱子进来。待他们下去,安胜居献宝一样打开了箱子,登时便将凑上来看的安若墨惊在了原地。
这东西,确实太过少见了。
对于这个年代的织造水平,安若墨已然有了差不多的了解了。那些绫锦算不上极度华美,但看着水平相当不差——只不过,和面前这口打开的箱子里的东西一比,完全就是破布……
这一口箱子里头的织物,即便是在深秋午后阳光毫不璀璨的书房之中,也流淌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华。里头有极薄的绫,重织的锦,以及一种说不上是什么的织物……
而那安若墨叫不上名字的织物,很明显才是安胜居此行的重点。唯其少见,才能赛过那瑞祥号。
“爹,这是……”她问。
安胜居眉目间全是骄傲:“这是仙云织——天下独有那一家织工会织,他家里头一年以来所有的仙云织,也都在这里了。”
“此物……有什么特殊不成?”安若墨目测了一下这箱子里仙云织的数目——一年才能织这么一点儿,这东西绝对是奢侈品。
这奢侈品是好啊,可做这买卖你也要看消费环境啊。若是放在京城里头,说不定有的是人来抢;若是放在省城里,也一定会有不少人打算赶个时髦,可放在县城里……你拿个正品爱马仕,去某个国家级贫困县卖,能卖得出去么?
此物如此稀罕,销路反而很是问题。安若墨颇感头大,可安胜居却是兴致勃勃,小心翼翼将那仙云织从箱子中捧出来,以毛笔沾了点儿清水,滴在了织物的角落上。
他动作之时,安若墨方才看清,这仙云织极是轻薄,真真是天上的云抹过去那一痕一样的——方才堆在箱子里时那极柔润的醉红色,是许多层重叠后才出现的效果。
而那一滴清水落下干透之后,那一点地方,颜色便比旁边深了一重。
安若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正盯着细细辨色,安胜居又滴了一滴水上去。
两滴水渍交错的地方,红色便更浓了些。
“它会变色?!”安若墨惊道。
安胜居点头。
有些织物遇酒变色,安若墨是知道的,但是遇水变色的,这还是头一回——如这般说,这东西岂不是不能沾水了么?否则泡在水里秒秒钟变红,这,这特点到底有什么卖点?
“这仙云织……能做什么?”安若墨问道。
安胜居听了,先是一张口,却又是一愣。很明显,他也没想到这仙云织能拿来做什么。
这东西质量是好啊,又轻又薄又柔滑,可是这遇水变色,与其说是特点,不如说是缺点。
安胜居犹豫了许久许久,道:“先放着吧,总会想到能拿来做什么的。”
是啊,先放着吧,除了先放着,又能有什么办法?安若墨心底下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安胜居一个打拼了这么久的生意人,居然能做出买这样没有商业价值的东西回来的事儿——难道是被瑞祥号气傻了,只想找到瑞祥号没有的,却没想到找到的东西卖不卖的出去吗?
那瑞祥号还不卖麻袋呢,要不安家的铺子改卖麻袋算了!
但事已至此,安若墨也只好打起笑脸道:“爹,其实这一回,咱们倒也并定然需要摆那些稀罕货品了……那瑞祥号已然将县城里的绸价抬得极高了呢。”
安胜居原本想着这仙云织定能大放异彩,却愣是没想到这见水变色的东西它没有用场啊,正在强颜欢笑,心内却是沮丧。可听了女儿这一句,神色却是一振:“当真?”
“是啊,”安若墨道:“到底还是祖母老辣,再三嘱咐下人莫要说出去爹爹去了哪儿。那瑞祥号看着咱们家的铺子不开门,只怕当咱们已然破落了呢,转眼便开始抬高价码。想必,前阵子压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