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这事儿,最好的情形就是对方糊涂了,你还清醒着。
安若墨在对付安若香的时候,还有些把握做到这一点,甚至为此自喜。然而面对这周老太太——她那道行,就像是刚破壳的鸡仔儿遇上了昴日星君。
能一句话就要过来管家的大权——你说这周老太太是成心的吧,她偏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里出了事儿的,你说她不是成心的吧,这一份堪称睿智的冷静,那是这时不时就掀屋砸瓦的老太太原本就有的吗?
安若墨益发感到了祖母的可怕:说不定,这一副蛮不讲理的泼妇样子,也只是为了掩盖她实际的精明才故意露出来的呢。
然而无论周老太的情形如何,生怕爹娘负气离开,毁了他名声的安胜居,此刻是没口子地就把管家的大权让出去了。想来这母子连心却也不假,这要权的若是陈氏,断然不会如此顺利。可既然是周老太太要管家嘛……你说安胜居怎么可能不相信他自己的妈?
万幸安若香已经被气得跑出去了,否则听得自家爹毫不犹豫就把她亲娘手上的管家大权给交出去,非飙泪不可。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裘姨娘也是要知道此事的,周氏也是要知道裘姨娘听闻此事之后的表现的——裘姨娘表现甚佳,身子一晃吐了口血昏过去的反应,明显叫周氏很是愉悦。
而周氏和安若墨还听说,安若香看着她姨娘吐血,硬是哭成了个泪人儿,一边哭一边痛骂周氏不是人。安胜居有心不在场,可安若香为生母抱不平,哪儿能放过他?自然是堵着宅子门口,见得父亲便上去告状了。
很不幸,安胜居听闻此事便沉下了脸:“说什么话!先前你祖母同你娘、你二姐姐都在乡下老宅,如今来了,这宅子自然该你祖母管。为这个吐血,说出去要笑死人了。”
据说,安若香当时便怔住了,她张口欲言,最后却只是说了一个“好”字,愤愤转头离开。
想来,她也是生安胜居的气了。
这种心情,安若墨能理解得很。她在现代可也是被最最信任的父亲给“遗弃”过的人啊。
每个女儿大概都会以为父亲的一生中最疼爱最在意的会是自己,所以,发现在他眼中自己还不若旁的东西重要之时,都会觉得悲伤无助。这种感觉,安若墨在现代只体会了一次,而那一次,就足够让她恨透了“抢走我爸爸的三儿”了。
而安若香呢……安胜居用两个耳光和一次皱眉,先后向她证明了:她不如嫡庶名分重要;她不如他娘的怒火重要;她和她姨娘,两个陪着他过了十几年的人加在一起,也不如周老太太的一句话重要。
若是旁人家的女儿,认清了这一点多半只不过是失落,这到底是一个女孩子没有地位的封建时代。但安家不一样,安若香在她十几年的生命中,一直都是安胜居的掌上明珠。
能心灰意冷得变了那任性娇蛮的性子,只说一个字便转身离开,想来安若香对安胜居的信任,已然全盘崩溃了。
这是安若墨等着的场景。她站在周氏身后,一边儿给周氏捏颈子,一边打心眼里窃笑。而周氏却怒了:“这香姐儿还真是没有规矩,谁叫她这样和父亲说话的?”
安若墨轻轻敲打她肩头:“祖母,香姐儿不知事,您也是知道的。”
“……”周老太太颇为不平地“哼”了一声:“要不是她那姨娘,当初死活不肯将香姐儿抱回老宅子里,生怕你娘得了香姐儿的心思,我安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万幸荣哥儿带回去了。”安若墨道:“若是哥儿也没教好,那才叫人笑掉了牙呢。”
周老太太道:“你当养个姐姐没教好便不叫人笑?香姐儿这脾气,嫁出去可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光了!说不得,还得好生教教她……”
安若墨心底下一惊,颤声道:“祖母,您找什么人教她?”
周老太太极有太后气场的瞥了她一眼:“自然是我。难不成你想教她?她可不服你。”
安若墨登时便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点头:“那自然是最好的。我人微言轻,哪儿敢管她。”
周氏听得这话,脸上也爬了一层阴云——她自然是不能不管这亲孙女的,不然安若香嫁出去真能将全家族的名声都给糟践了,可要是还有选择,她愿意自己来扛这个炸药包么?
只可惜周老太太当真没得选。陈氏,是个包子,安若墨,看着也是包子,杜氏和安若香就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了,裘姨娘?罢了那就是个坏事儿精。思来想去,老太君也只能自个儿披挂上阵。
安若香自然是个不服管束的。但不知晓是不是被爹娘打击到了,真被周老太抓来“调丨教”的时候,却是相当的老实。若不是安若墨与她偶尔目光相对还能看出她的愤怒与仇恨,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也被穿越因而失忆了。
只是,她这样韬光养晦起来,于安若墨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安若墨一时想不出法子再怎么走下一步,也便抱着观望的心思看起了笑话——周氏当年教训她和安若砚的时候,下手可当真是狠得可以,如今对了安若香,更是绝不留情。不过是短短两天时间,做不好针黹女红也不会背那些个女经女训的安若香,便被周老太太的竹片子抽肿了手心。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封建社会对妇女人性的摧残”纪录片……安若墨单是看着,也不由喟叹。自己好歹是穿越女,深深知道一个女人将自己压低到尘埃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