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秀园话后,六七天过去,薄光听见宝怜向太后禀报宁王爷已回藩地,不得不说有些微失望:不是对胥睦,而是自己。这日,她借到太医院之便,离开紫晟宫,以一身青衣小帽的男仆装扮闲步街间,置身为了生计热情吆喝辛苦奔走的人们之间,借市井辛辣百态打发心头那丝郁卒。
“薄王妃?”身后有人低声讶呼。
她慢悠悠回头,认出来者:“你怎么在这里?”
卫免倾身放低了嗓音道:“这正是属下想问的,薄王妃怎么这身打扮出现在这里?”
她张臂原地转了一遭:“我以前在相府时,常做这样的事。”
“但薄王妃须明白今日不同往日。”
“当然,往日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爹爹作靠山。”
卫免面红耳赤:“薄王妃应该明白属下绝无此意。”
她低声细语:“卫大人是打算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向我推心置腹?”
“属下失态。”卫免退后两步。
他身后跟随的男子见状按捺不住,上前道:“卫大人,事不宜迟,还请您……”
“信成?”她微微意外:“你不是该随你们家主子打道回府的么?”
“阿彩姑娘?不,薄……”
她摆手:“怎么都好,你在这边,宁王爷人呢?”
信成垂首,欲言又止:“这……”
卫免拍了信成肩膀一记:“在这遇见薄王妃或许是好事,找个安静地方说话罢。”
走进了路边的茶馆,信成三言两语道尽来龙去脉:主子爷为救美人脱离苦难,中途折返天都城。
“这是何时的事?”
“两日前,我们一行已经出了天都地界将进河北的时候。”
“他想做什么?”
“带阿红姑娘走。”
“那不就是三……他想私带人口?”还真是个意料中的意料外惊喜。
“正是如此。属下拦不住主子,紧随着追上来,但主子的马比属下的要好,属下追不上,进城后只得求卫大人帮忙寻人。”
卫免摇头:“谈不上‘求’字,在下与宁王爷乃少年好友,责无旁贷。”
她漆黑的眸仁一转:“你们这是想去哪里找人?”
“宁王爷在京都的府第、鸿胪寺设在东城的西疆会馆皆已经去过,剩下的便是王爷在天都城的几位好友。”
“兵分两路,你去这几处寻人,卫大人随我来。”
打发走了信成,她支颐斜睇微微魂不守舍的某人:“宁王是回来找德王妃的,你不是该先去德王府打探么?”
卫免正色道:“宁王爷并非盲目冲动之辈,倘若他当真凭着一时的心火脑热直接冲进了德王府,这时候早就该满城风雨。”
她莞尔:“你言外之意,当前风平浪静,便是宁王在回来的这一路豁然开朗,为了一个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委实不智亦不值,打消了念头?”
“属下确实这般以为。”
“卫大人绝不会为了心爱女子抛弃自己的富贵前程么?”
“属下没有心爱女子。”
“没有?”她谑声反诘。
卫免略见踧踖,避开她两只黑眸的凝觑,道:“薄王妃倘无事吩咐属下,属下想先走……”
“有事。”她付了茶资,昂首启步:“我不是说兵分两路?”
“薄……”
“想让你的好友全须全尾地离开天都城,随我来。”
显然,卫大人对他的多年好友了解尚欠不足。宁王爷一去数日方掉头返程,这数日间足够他沉淀思绪,冷静决断,既然改弦易辙,便是百折不回。浪子回头,谈何容易?
目标所向,是德亲王府。
“薄王妃!”眼瞅着前方即是鸿鹄大街,且已见德亲王府内亭台楼阁的碧瓦角檐,卫免快走了半步,拦住娇小无畏的身影:“真要去德亲王府?”
她笑睨:“你不敢?”
“宁王爷不知身在何处,此时上门,岂不是徒增两位王爷的不快?”
这卫大人当真实诚,当她真敢直接登门直陈实况,惹两位王爷鸡飞狗跳来着。她眸儿飞眨:“你不怕宁王爷当真冲了进去,而德亲王为免家丑外扬,私下处决了他?”
“……不可能,怎么说宁王也是一方属地的藩王?”
“听你的语气,也是拿不准罢?”
“德王爷素行仁厚……”
“他爱王妃成痴。”
卫免面色一白。
“嘻。”她掩嘴低笑,美目中荡起圈圈愉悦潋漪:“你竟然信了?宁王狂放却不莽撞,德王也非阴狠嗜杀之流,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连我自己都不信,你怎么就信了呢?”
卫免哑然,一脸无奈。
两人皆是平民装束,薄光又是男装,在街角处的窃窃私语原本并不打眼。但,所谓冤家路窄,便是上苍随兴而来的信手拨弄,戏点人间,观世上痴男怨女情天难补,恨海难添。
鸿鹄大街南端,一辆楠木为顶锦缎为幕的双骑车轿从容驶来,两匹银辔丝缰的高头大马并行不悖,保得车身安稳,疾缓得宜。车中人不住本街,此来是探望兄长。一阵风来,拂开窗前帘幕,他清冷目光抹过车窗,淡觑世间所有……
“停车!”车中人沉喝。
车夫拉缰住马,侍卫疾步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下车自己走走,你们到德亲王府面前待命。”
林亮一怔:“可是……”
“没有可是。”他遽然跳离车轿:“走。”胸口的火焰喷薄欲出,语声幽若冰砾。
一见主子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