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了整整三个日夜的秋雨,将夏时的余威荡涤一空,天都城真正迎来了的秋天,也迎来了一位远道来的贵客。
西疆国汗王耶携王后出使大燕。
西疆国位于大燕西南边境,毗邻而居,数百年来双边摩擦不断。新任汗王木坚继任之后,力主双方互通有无,大兴商贸,丰盈国库。
五年前,木坚且向大燕国求亲。兆惠帝命宗正寺打宗族中挑选了一位适龄郡主册封长公主下嫁西疆,由此,两国正式交好,往来贸易日盛。
西疆国来人,德亲王主管礼部,他全程陪同是他分内中事,竟连我也须作陪,与那位王后称姐妹攀交情,只是想想那些虚伪做作,便不胜厌烦。德亲王妃薄时积累诸多怨慨,到德馨宫一吐为快。
薄光稍怔:西疆国??
薄时举起一串葡萄抖了抖:就是专出产这些东西的西疆国啊,有什么不对么?
听着好耳熟。
以前爹没少给我们大燕各处邻国的轶闻,听着耳熟不奇怪。
似乎有别的人和我说到过它,西疆国……她灵光一现,记起了它的源处:你说这一次王后也来了?你见过那位王后了?
还不曾,他们明儿才到。就是为着这位王后,尚仪局足足给我讲了七八日的礼仪教程,生怕我哪处疏漏,丢了大燕皇朝的体面,也不想想本王妃是哪家的女儿?莫说她一介边域小国的王后……
禀德王妃。薄光举手插言:这位王后是宁王爷的亲妹妹梦萝。
薄时柳眉颦拢:尚宁城的那个宁王?
三姐还记得他?
我那时也不是全天都在疯着,与宁王爷见了恁多回,自是记得。那人曾费尽心力只为讨她一笑,是个傻瓜罢?
宁王和妹妹分别恁久,前两年太妃还离了人世,兄妹必定要见一见的罢?为儿子缝制小袄的薄年抬起螓首,问。
薄光瞳光跃跃:是呢,他必定将至天都,正好见上一见。
薄年眸线乜来:我记得他爱慕得是时儿,你这般高兴作甚?
他倘若爱慕得是我,避嫌还不及,又怎可能去见面?
薄时沉了半晌,喟然道:宁王曾对我们照顾良多,你若使见了,代我道声谢罢。
没想到的是,她与对方的相逢,竟比薄光还早了一步。
她对胥睦的记忆,时而清晰如左,时而笼统颠倒。那时候的薄时,处于半疯半傻半梦半醒间,连自己也不能照顾完全,他爱上她哪一点?这抹淡淡疑问在心头一闪而逝,她不准备细究到底,也没打算庸人自扰。
第二日,薄时随同德亲王出城迎接远方贵宾,胥睦已在西城门外矗立多时。想来是思妹心切迫不及待了。及至将贵宾迎进紫晟宫,共赴承元殿国宴,竟恰恰坐了个对面。她宴前低笑浅哂,恪尽命妇之道;宴后暗觉纳罕:这厮望向自己的目光如此热烈无忌,就不怕惹来旁人的非议闲话?
~
宁王爷,多日不见,依旧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可惜了,如此绝色人物,本姑娘竟给生生错过了。
胥睦不必回首,也知道这道声音的主子是何等欠打的表情。他冷哼:今日本王横竖将这集秀园的素静轩全给包了下来,随你阴阳怪气。
薄光娇小的身子坐进一张巨大的黄花梨摇椅上,左右摇晃着,以椅脚咚咚击地:好大的手笔,王爷何不将钱节省下来关给薄光,我请你到薄府喝薄府四小姐专手调制的药茶,延年益寿哦。
他奉以嗤笑:你如今好歹也是一位亲王妃,别还时不时以前的穷酸气带进来。
她脸儿一垮:王妃也有三六九等啊。我前段时日还曾借钱吃饭,着实穷迫得紧。
明亲王待你不好么?
薄光眯眸坏笑:其实,你想知道的是德亲王待我家三姐好不好罢?
你……他好不气恼,又被她椅脚击地的噪声所扰:你不能安静点?
安静了你不怕被人鹦鹉学舌?
胥睦一惊,压声道:有人在听我们说话?
她小嘴撇撇:你打草惊蛇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当即凛声:信成。
属下在。
他施个眼色:这秋后的知了声太吵,带着他们给清理一遍,本王想清静一下。
信成会意,高声道:来人,王爷命咱们清理乱叫的知了,你们寻些石子瓦砾来,四处抽打,不能留情。
外间人影腾挪,终能放心说话。
胥睦凝觑着眼前小女子:这人是冲你来的罢?
王爷比小女子可爱得多,说不定是王爷的爱慕者。
……做了王妃,也没有长进?
王爷过奖。
……这小女子是魔障转生不成?
薄光两声怪笑:好,王爷的笑话到此为止,言归正传。
胥睦眦眸气叱:是谁没有正传来着?
宁王爷又被踩了尾巴呢。她笑:从我们回到京都后,三姐是我们三人惟一饱受宠爱的。只是不知道这对王爷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她……她很好便好,但我那日看着她,怎觉得她过得并不安顺和乐?
痴情的宁王大人,您看到只是自己想看到的罢?薄光如此转念,美眸黯然失神:我们的身份你不是不晓得,天都城内遍地皆是爹爹以前的同僚,罪臣之女的‘光环’被时时刻刻提醒,除非成佛成神,谁又能充耳不闻波澜不惊?那些话,别人不会在德亲王面前提起,而她也不可能事事向丈夫哭诉求救,惟有忍着。
胥睦剑眉紧锁:如此,她岂不是被人指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