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儿不能走。薄光、薄时异口同声,连薄年也颔首认同。
我们姐妹失踪,皇家半真半假的一气寻找也便无果而终,但如果是丢失了一位皇子,还是在如今帝嗣并不昌荣的情形下,仅是太后那方也必定倾尽所有力量搜寻,届时岂不是为哥哥引火烧身?岂不是令我们四人再无安身之地?可是若把浏儿一人留在皇家,我们谁也不能安心,我懂得医术,也晓得如何规避毒物,单看这点,也是最适合留下的那个。薄光道。
薄年叹道:虽然略有不甘,但确属实情。有小光守着浏儿,比我自己还要来得放心。
薄时则连声附和。
薄天大哂:你们今夜不是为了教训小光么?说来说去怎么志同道合起来?
薄年、薄时相顾一笑,嗤道:是想打她一顿来着,你准么?
待到这时,兄妹四人方记起这是他们家变后的首次聚合。
初雪的冬夜,一盏幽黄的灯光,一炉炙热的炭火,兄妹四人团团围坐,仰望着中央的父亲,听他讲朝堂风云,论古今传奇……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哥哥……薄光复抱住兄长,娇声道,虽然小光还是喜欢向哥哥撒娇,但已经长大了呢,请哥哥准许小光做自己想做的事,:。
唉。薄天长叹,抚乱幼妹的一头秀发,我这三个妹子个个任性,为兄势必早生华发,悲哉哀哉。
薄时方待反唇相讥,听一声跫音接近门前:大少爷,您该走了,趁着雪下得正浓,还能来得及在侍卫丫鬟们醒来前遮挡足迹。
薄光瞠眸:哥哥何时与良叔接上了头?
薄天好生得意:小丫头长大了也是小丫头,多多领略为兄的深不可测罢。
确实该走了。薄年起身,两三步到了跟前,忽然伸臂将幼妹抱住,替我多疼浏儿,照顾好自己。
来如夜梦,去似朝云,薄家的一男二女去矣。
薄光坐在床上拥被呆坐了晌久,放声喊道:良叔在外边么?
老奴正在清理。薄良应道。
你们对侍卫丫鬟们做了什么?
四小姐放心,不过是用了点您给的药,助大家冬夜好睡罢了。
嗯,明白了,就是说今夜这出事,良叔伙同兄姐惟瞒着她一个?哼,总归当她是小孩子。她气咻咻推开衾被,跳下床来。
院中持帚清扫的薄良眺见窗前形影,问:时辰还早,四小姐您怎么不睡了?
还有半个时辰不到宫门就开了,我这司药蒙太后恩典不当值时可睡在宫外,也不能太懒怠了。
薄良耳力不弱,听出了四小姐语中的不豫,知趣道:老奴去喂马套车。
薄光自行梳洗更衣,绾了最简便的螺髻,着暗蓝短襦配琉璃长裙,外面罩了件宝蓝色夹层披风,天透微曦时下楼出门,乘车进宫。
今儿个我在司药司当值,良叔不必来接我。她抱着一顶手炉,偎在车中一角,虽然腿膝上覆了毛毯,不动不言仍觉得寒冷,是而扬嗓道。
下一回老奴再在车里加条暖被,今儿个是老奴疏忽了。薄良道。
哼,良叔不必太疼我,去遵从哥哥的话就好。她闷闷道。
……这四小姐,记仇得紧啊。四小姐如果实在觉得冷,反正这时辰还早,老奴走另一条街,去为您买碗热汤来暖身如何?
不必了,司药司还有事做,尽快进宫。
薄良快马加鞭,盛兴门已然在望,犹不放心:可今儿个天气委实冷得紧,不然等下和宫门口的侍卫说几句好话,老奴直接把车驾进宫门送您过去?
她莞尔:您当您家小姐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成?下地走动反而暖身,良叔别费心了。
老奴怎么想都觉得您穿得太过单薄啊……哟!薄良猝然收鞭扯缰。
怎么了良叔?
前头……有车。
我们走得又不是百官上朝的建业门,恁早哪来的……她边说边推开车门向外探望,乍见前方的车身形廓时已知何方神圣的舆驾,遂缩回车内,良叔把车靠向路边,待前面进了宫门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