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宁城时疫得治,有功诸人皆获得赏。
薄光一纸克疫药方,所救不止尚宁城百姓,而是大燕皇朝自兹远离夏疫之危的千秋万代,足堪彪炳史册,当仁不让位居首功,其他书友正在看:。
兆惠帝龙赏薄光月享太医院正六品院判俸禄,并将薄家宅邸赐回,大赦尚在边境苦寒之地服役的薄家家奴回府侍奉。
这般赏赐意料之外的厚重,以至薄光接旨后,在昔日的宰相府前站了两刻钟后,仍没有半点的真实感。
青铜座的石狮,汉白玉的台阶,朱漆黑铆的楠木大门,青砖碧瓦的高墙深院……这曾是她十五岁之前的家园。咿呀学语,蹒跚学步,齐发覆额,情窦初开,而后蹴罢秋千汗透薄衣时,忽有客来,刬袜和羞,倚门回首,和那双清凉含笑的眸子相遇……那时的她,青涩而单薄,与两位绝色的姐姐比起来,尤其显得平凡,并不在他的眼里罢?
但,她却是以全部的能量,追逐与仰慕着那个被天都城的名门仕女暗称为明郎的身影。她更明白,如果她不是是薄相的女儿,如果她不是必须成为麻痹爹爹的最后一粒棋子,她那段十一岁即开始的爱恋,当只如一朵开在黑暗角落无人欣赏的花朵,自行花开花落。
现在,她撕下门前的封条,推开关了三年的大门。
慢着慢着,来,给爹爹抱……我的小四又重了是不是?重罢重罢,重成一只小胖猪才好!她还是幼儿时,下朝回来的爹爹,每一回从大门进来,然后见着等着院中的她,立刻现出最能给她信赖的笑容,张开紫袍金带的怀抱,以双臂将她举过头顶。
那时,爹爹的两只臂膀,就是她的全部天下。
小光。
二姐。她没有回身,也知来人是谁。
我宁愿皇上赏你的不是这座宅院。薄年姗姗细步,踏过积累了一地枯叶的院落,迈向曾经高朋满座的正堂大厅,爹不在了,这里便不是我们的家,充其量是一处荒废多年的宅院而已,还有着足够将人吞噬的记忆。
薄光嘻嘻咧开小嘴:二姐特意赶来,原来是怕我被这座荒废的宅院吞噬了么?
启下第二道封条,厅门吱呀两开,其间的潮霉污气迎面而来,薄年掩口咳了声,道:我是奉太后的懿旨携宗正寺的人助你打扫整葺故宅,助你安居乐业。我早了半个时辰出来,为得是提前看一眼昔日繁华热闹的相府如今是何模样,不想这般扫兴。
她屈膝万福:扫了娘娘的兴,民女不胜惶恐。
薄年白了一眼,道:有了这座宅子,从今后你陪我的机会便少了,眼上王运在外边守着,我们正好说说话。
二姐期望小光做什么?
怎么说?薄年回眸。
二姐想做皇后么?
我做过的。
二姐在入宫之前,曾一心要成为长孙皇后那等名垂青史的贤后。
薄年扬唇,边踏进厅堂,边道:十四岁的人,难免天真烂漫了些。
薄光紧随其后,四顾着那些四通八达的密集蛛网,道:那时的我们,皆如这些困扎网里的小虫。
薄年淡哂:在他们的意愿中,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们自始至终一直活在这张网里,从来没有挣脱。高贵与卑微,荣宠与厌弃,皆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大厅中央,幸存着一张四脚方桌。薄光伸手在其上厚重的积尘上划了一道,问:二姐真的不想小光为你做些什么?
薄年凝视着她,缓摇螓首,其他书友正在看:。
明亲王说我若是嫁他,他将助二姐重掌凤印。这话二姐信么?
你不信?
如果是德亲王对三姐说这些话,我们两人自然会信。
我意外得是他竟可以忍到今日,可见我们完美如天人的明亲王爷厌恶恃强凌弱。
何解?
唉。薄年看着幼妹困惑的脸,隐隐有一丝的同情:那位天人般的明亲王,在这样的小光面前,必定是挫败感浓厚罢?
如今那皇后之位对我来说连鸡肋的价值也没有,可是,魏家的女儿必定极想。
当年力主皇上杀死爹爹的便是那位魏大人。若非那时恭迎了圣意,又哪来今日的风光无限?
若非如此,太后又怎会同意赦我回来?有史为鉴,在所有赵氏孤儿式的报仇雪恨里,赵武手刃的仇人永远只有屠岸贾。
薄光歪头忖了片刻,捧起二姐的一双纤纤素手:二姐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使这双手染上血腥。
薄年反握住她:在过去的三年里,倘若没有你的药在旁调理,这双手指不定有多少的冻疮和针孔,它们一半算你的,也愿听你这个忠告。但是啊小光,你这双手是医人的手,更不可沾染污秽,假使我们中有一个人势必走上那条路,那人必须是我。我虽没有兴趣做一个太后操纵下的傀儡皇后,却绝对不允小光代替我成为那个人。
嘻……薄光弯唇,二姐真是抬举你家小光了,我哪是有做那等大事本领的人。
这个小光啊……薄年心中喟然:她愈是如此,自己才愈是放心不下。这座宅院,是小光陪着父亲住到了最后,能够触有心中痛点的地方不胜枚举,最怕她一个人住在这处,真真钻进了牛角尖里。
娘娘,宗正寺的人到了,是先从这大厅收拾起么?王运谨小慎微地禀进。
薄年回头吩咐:先去后院将四小姐的闺楼规置利落,该添的东西一道也给准备齐了,银子打我下月的月银里预支就是。薄府蒙赦的下人们还须有几日方回得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