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还算个勤快的人,在项家住了几天,夜里与青竹共挤一张床,白天和青竹一道干活。就连下地一起拾麦穗,白英也是积极向前。和家里的几位姐妹们相处也是极好的,爱说爱笑,挑不出什么不好的毛病。
白英见明春忙着绣制嫁妆,一面称赞明春的技艺好,不禁流露出些许的羡慕之情。
明春打趣道:“妹妹急什么,你还小呢。等你一过了十四岁,来提亲的人就多了。舅舅他们就养了你这么一个女儿,嫁妆难道还会少了不成。”
白英眸中的神采有些黯淡:“大姐还不清楚我家吗?爹爹和娘整日吵架,我娘实在没法了,就会回娘家住几天。哪里还有点家的样子。以前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不就是被我爹爹给败光了么,还有一身的外债。”
明春安慰着她:“这是暂时的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
白英又道:“总是想起小时候和大家一起玩闹的情景。可转眼间,大姐要嫁人了,二哥也有了媳妇,过得还真快。”
明春也跟着赞叹了句:“可不是,再过几年,就有人来和舅妈提亲了。”
白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青竹端了一盘才洗净的樱桃给她们吃,白英最爱吃这个,连忙拿了几颗放进嘴里,顿时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涌了出来。
青竹见明春正在描着花样,一副闲适慵懒,不问庶务的样子。青竹心想还真是养了个千金大小姐,家务事如今都丢给她一人打理,连问也懒得问一句了,每日里除了绣花,别的事也不大做。前几天忙碌的时候,和青竹轮流着下地割麦子,白氏还向永柱抱怨着,生怕明春给累坏了,马家就不要了一样。不过干了两日活,听说竟也没帮上什么忙。
青竹现在和明春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她当丫鬟做粗活,明春乐在当她的大小姐,谁也不犯谁。
白英连忙起身要拉青竹坐下,又笑嘻嘻的说道:“二嫂,你快来看大姐做的这些东西,可真是好看。”
青竹可没那好闲情来欣赏明春的绣活,还得去喂蚕,冷冰冰的说了句:“你们吃着吧。”扭身就出去了。
白英本来一片热情,想让青竹和她们好好的说说话,却被泼了冷水,顿时有一丝的不爽,等青竹走后,白英和明春说:“这个新来的二嫂怎么也不笑一笑呢,话也不多。”
“可能是没遇见什么好事吧。”明春懒得理会青竹。
白英叹了声:“以前大家在一处玩闹的时候,听二哥那口气,说是要娶个美人当老婆,怎么这么早早的就定下童养媳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春冷笑了句:“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初他们夏家老爹横死了,买不起棺材,入不了土。还是爹爹一片好心,惦记着有些交情,从中帮衬了几十两银子,才让他们夏家遮了丑。后来爹爹又和娘商量,说算命的说她有旺夫运,爹爹便撺掇着找人去他们夏家说转,才让她进了我们项家,说是给你二哥做小媳妇。娘当初就反对,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一心要促成这门亲事。好像我们家还占了便宜似的。”
白英听得有些晕乎乎的,要说旺夫运,至少也长得像大姐这样圆润带福气的,那夏青竹干瘪的身子,又娇小,不知道哪里有福相了,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白英道:“姑父向来是个沉稳谨慎寡言的人,怎么在这事上如此心急呢?”
明春苦恼道:“我和娘都弄不明白呢。这个姓夏的有什么地方好,反正我是没有看出来。才刚到我们家的那个月,天天和明霞打闹,娘见了心烦,说是这是冤孽,家里硬没个清静的时候。后来病了一场,倒安静些了。”明春只说青竹中途病过,却不说母亲打了青竹,而且打得有些厉害,青竹才跑回了项家。
白英笑说道:“到底是姑父心地好,愿意帮别人养闺女。”
“呸,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好事。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两人都还小,要圆房也还早着。少南是个勤奋上进的人。再说他心性高,未必就瞧得上这么一个饿不死的野丫头,等将来中个举,差不多就是个官老爷了。难道还真要这么个穷丫头,一点身份背景也没的童养媳当官太太不成。我呸,也不找个镜子照照,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我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春啐道。
明春的话虽然不动听,但在白英看来,似乎是那么回事,要说起家境出身来,白英觉得自家父母双全,又有个弟弟,可也不见得强到哪里去。那个爹有和没有又有多大的区别。
两人只顾说得高兴,直到听见后面的声响,明春才抬头去看,只见青竹站在门口,阴沉着一张脸,明春心想她是几时来的,刚才和白英那番话她都听见了么。这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本来就不是见好光彩的事,更何况又被当事人给撞了个正着。明春的表现倒显得有几分淡定,面不改色的低下头去继续描着花样。
白英回头见了青竹,瞬间嘴张得大大的,怎么也合不拢,心想这下遭了。
青竹冷冷的说道:“大伯娘找你有话要说。”
白英不知道这个你是指她还是明春,看了看明春,又看了看青竹,起身问道:“是找我吗?”
青竹不吱声,一头已经走了出去。
明春握着笔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原本雪白的纸上,已经落了好几点墨汁,花了一上午描的花样就在这一瞬间全部给毁了。
明春道:“娘叫你去,你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