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是细粮,虽然张赵氏允许开小灶,但也不能太张扬,何况若是叫吴氏看见了,她顶少要把乐荣塞过来跟着吃一碗的。
蓝氏拉着乐云和安平进了西厢,寻了只木盆盛着,才将小荷包整儿个的翻过来,翻出的米在木盆里零零散散的占了挺厚的一层,约摸着得有大半碗米,足够熬两锅稀米粥的了。
“乐云,你这是上哪家去借的?等咱有了米,也好还人家。”安平拉着乐云又问了一声。
“嗯,再说人家借咱东西,也算是个人情,得知道是欠谁的呀。”蓝氏也道。
小乐云自进门家之后,只说了一个‘米’字便再不言语,此时更是闷头不吭声,任蓝氏和安平怎么问都不再张嘴。
安平只好叹口气,拉过蓝氏悄悄道:“我看她怕也是上门去哭求人家才得来的,不好意思再对咱们讲。这样吧,这米你先叫乐清吃上,等我从别处筹借来,再给乐云,叫她从哪家借来的再还到哪家去,不就成了?”
“也行。”蓝氏点点头便急匆匆淘洗了一半,放在火炉上煮上了,乐清立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还未冒热气的锅。唉,她也是没办法,从锦衣玉食的现代一下子穿越到这么个地方,穿的也就罢了,吃的她实在是适应不了。
不是乐清娇情,她已经努力适应这里了,可这高梁面,豆面菜包子的,吃上一顿两顿的还行,若是顿顿这么吃着,甚至连个玉米饼子都见不到,那嗓子整日里就跟划着了火似的,又痒又痛,她实在是咽不下呀,要是再这么‘适应’下去,怕是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现在有了米粥,再掺着那些黑面馍馍嚼着吃也还能好些,等她渐渐适应了,再慢慢的减少米粥,以后就可以跟着一家人一起吃粗粮饭了。
“我说孩子爹。”趁着煮粥的工夫,蓝氏拉着安平进了里屋,又悄悄的说开了:“你说乐清这是不是开口说话以后,嗓子就变娇情了,再吃不得粗粮了呀?”
“那谁知道的,左右现在总是开了口,以后就算是天天日日的米粥伺候着也愿意。”安平拧着眉掏出旱烟,点上一锅,抽了一口又道:“这点儿米就算是只给乐清吃,恐怕吃个两三天也就没了。今儿下午我再出去跑两家儿试试。要是实在不行,明儿我就去趟周家埠子,要是周家埠子也没有,那就再跑趟临月村!!”乐清的两个姑姑,大姑嫁在与张家村隔了一个村子的周家埠子,二姑嫁在临镇的小村里,名唤临月村。
蓝氏悠悠叹口气:“现下咱们都没分家,挣的都是家里头的,借的却是顶着咱们的名头,到时咱拿什么还呀?”
“呼~~”安平长长的吐出一口白烟,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开口道:“等安宝成亲了就好了,安宝一成亲,咱就分家……”
蓝氏不再言语,颤动的睫毛缓缓垂落下去。安宝,安宝,安宝今年才十一岁呀,等到他娶妻,少说得四五年,若是拖上一拖,六七年也是有的,那时候,乐清也都长大了……
这一日,乐清在堂屋里吃了几口黑面馍,回西厢又喝了一碗米粥,这才终于感到小身子有了些力气,饱饱的舒服的睡了一觉。她也知道爹娘跟小姐姐都在为她的事情操心着,可干着急也没用,她只能尽快使自已适应这里的生活。
因为已请过一天假,不好再去请,再说请一天的假就得扣一天的工钱,请多了张赵氏也不愿意。所以第二日一大早,张安平便起了,他要在上工前去一趟周家埠子,然后再赶回来直接去上工。不管借没借到,中午头儿都会回一趟家跟蓝氏说一说。
到了中午,蓝氏焦急的等来了安平,他却两手空空——大姐安霞那儿也紧巴得很,筹不出什么来给他。
安平搓搓手:“先别急。我今儿下了工就去一趟临月村,上安红那儿看看去。估摸着得酉时后才能回来了,你叫娘给留点饭就行了。”
“安红那儿……我瞧着你还是别去了”安红与蓝氏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蓝氏犹豫着:“要不,我去大生媳妇那儿瞧瞧去。”
“大生媳妇?她家的光景比咱家还烂哩!”安平叹气的工夫,看见小乐云从东头过来了,手里依旧提着那小荷包,小荷包鼓鼓的,沉甸甸的样子。
“米”依旧是一个字,小乐云将荷包递与蓝氏便闭嘴不言了。
这次的米放在手里依旧是小半斤沉的样子,蓝氏与安平对视一眼,觉出些不对劲儿来,安平拉住乐云:“这米……你上哪借来的?”
乐云只是不作声。
安平见状,顿时火了,举起厚大的手掌来:“你……你是不是去偷了?啊?!!”
乐云依然不作声,气得安平举在半空的手就要往下落,正巧叫刚出门的乐清碰上了。乐清一见蓝氏手里的荷包和几人的架势就明白了七八分,忙上前拉住安平:“爹,别打姐姐!”
“唉!!”安平长长的叹一口气,抱住头痛苦的蹲到一旁去,都是他没本事,娃娃吃不上饭,连个米都借不来,倒叫乐云小小的年纪整日里也跟着操心。
“走!”乐清拉着乐云跑进了西厢:“姐,咋回事?”
“反正不是偷的。”乐云只有跟乐清在一起时,才舍得说几句话。
“那咋来的?你跟爹说说不就得了,瞧把他气成那样儿,下午还得上工去呢!”乐清也觉得这米来得蹊跷,但她决不相信这是乐云去偷的。
乐云却依旧不肯说出真相:“反正不是偷的,你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