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的念慈堂就很安静了,竟只有游氏一个人在。
看到小女儿睡足一觉,容光焕发的进来请安兼请罪,游氏打心眼里的高兴,叫她到身边,搂着她坐了,这才道:“你是为娘的亲生骨肉,私下里不必拘礼的,平常这安请不请都不打紧,只要年节时不误了你祖父和继祖母那边请安就成。”
又问她昨日睡得可好、镜鸿西楼里有什么不习惯的不喜欢的,或者又缺了什么,这么问了一大堆,卓昭节一一答了,才寻到机会问:“五姐呢?”
“她清早就回去了。”游氏道,见卓昭节眼露惊讶,笑着道,“你不知道吗?你五姐是居阳伯世子妇,居阳伯夫人早几年去世,她如今主持着杨家上上下下的中馈,昨儿个能住一晚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能久留?”
卓昭节顿时红了脸,道:“都没人叫我,也送送五姐啊!”
“居阳伯府就在昌明坊,也是城南地域,她过来又不难。”游氏笑道,“有什么好送的?你如今反正都回了家了,往后见面也方便得很,你若实在想你阿姐,过几日自己去拜访不就成了?”
顿了一顿,又继续昨日的话题,问起江南,这次没有卓芳礼阻拦,没有卓知安提醒,母女两个说着说着哭一哭,彼此安慰好了再继续……这样卓昭节好容易把自小到大的事情基本都交代了,游家上下的人都说了又说,游氏才感慨着收了泪。
这时候卓芳礼恰好领着卓知安进门,见母女两个眼睛都红红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礼毕,卓芳礼一边命人传饭,一边问:“七娘今儿精神不错?”
“是呢。”卓昭节以为是调侃自己睡得迟了,面上微微一红,不想卓芳礼却对游氏道:“那么明日就过去?”
游氏点头道:“我倒忘记和她说了,刚才我也是这么想的。”
卓昭节奇道:“去哪里?”
卓芳礼和游氏对望了一眼,简短道:“去看你大姑姑。”
……卓昭节这才想起来,敏平侯和元配梁氏可是还有个嫡女的,正是卓芳纯和卓芳礼的同胞姊妹、在芳字辈里排行第三的卓芳华,据说卓芳华嫁的是御史阮致,两年前卓昭粹到江南时和卓昭节说过这个大姑姑——因为不满敏平侯在梁氏去世后未足百日就续娶了沈氏,卓芳华从此没回过娘家,和敏平侯几近公然断绝父女之情,所以卓昭节昨日拜见合家大小时这位大姑姑不在。
虽然卓芳华与父亲反目,但却认胞兄胞弟的,私下里来往只是不在敏平侯跟前提起罢了,所以卓芳礼和游氏才要让卓昭节去探望她。
这件事情定了下来,饭也摆好了,毕竟才团聚,卓芳礼和游氏都对卓昭节百般怜爱,一面叫着吃这个,一面劝她尝那个,两人倒是尽围着卓昭节转,将一同用饭的卓知安冷落在旁,年方九岁的卓知安几次抬头和故意拿放牙箸都没有如愿以偿的引起父母注意,看着忽然出现的嫡姐将父母的关爱怜惜全部占了去,渐渐觉得食之无味起来……
饭后卓芳礼带着卓知安去书房考察功课,游氏则叮嘱起去探望卓芳华时须注意的地方:“你这大姑姑为人极重规矩,她不喜欢太过跳脱刁蛮的小娘子,你在她跟前稳重些,你那大姑丈倒是个敦厚的人……不过你也不要太过紧张,你大姑姑的女儿、你阮大表姐阮云端前年病逝,此后你大姑姑就很疼侄女,即使很活泼的她也只是轻责两句……”
卓昭节虽然听卓昭粹提过卓芳华,到底卓昭粹对长辈不便议论,而且他是敏平侯一直抚养着的,又是极顺从长辈的人,对卓芳华这个敢与为了亡母和父亲翻脸的大姑姑虽然不至于讨厌,提起来总觉得有点不自然,所以都是一带而过。
但对敏平侯存下防备的卓昭节对这个性情刚烈的大姑姑印象倒是很好,这会听游氏说卓芳华的女儿阮云端前年病逝,不由吃了一惊:“阮大表姐病逝?”
“可不是吗?”游氏叹了口气,道,“月子里落下了病,偏偏随夫在任没个高明的大夫调养,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你大姑姑就这么一个孩子,可怜这孩子去了不两个月,留下来的子嗣也夭折了……也亏得你大姑丈人好,两个人彼此扶持,不然她可真的撑不住了,所以你尽量照她喜欢的小娘子去做,反正就去做客这么一日。”
卓昭节点了点头,疑惑道:“那大姑姑与大姑丈如今膝下没有人了吗?”
“有的。”游氏摇头,道,“你大姑姑因为嫁与你大姑丈后多年无子,你大姑丈又不愿意纳妾,所以就从阮家族里过继了一个父母双故、兄嫂不愿抚养的孩童为子,名叫阮云舒,年前才加冠,表字适之。”
顿了一顿,游氏若有所思道,“云舒虽然是过继的嗣子,倒是个老实孝顺的好孩子,两年前就得了举人的功名,明年……”
卓昭节怔了一下,不过游氏显然也没决定,因此说了一半立刻又转了话题,“倒忘记了,你那儿虽然有六个使女,但明吟、明叶这两个快到配人的年纪了,而且都是从江南带来的,未免对府里之事不熟悉,我给你添两个。”
说着就吩咐左右,“叫阿杏、阿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