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对着伙计摇摇头,正色道:“这位小哥,我素闻你们永记当铺价钱公道,童叟无欺,这才命管家特意请你们过来看看。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死当,一百两,你回去请示你们掌柜的,再给我回话吧。”白芍听到主子一开口就是一百两,吓了一跳,不过当铺的伙计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何欢一眼,告辞而去。
当天晚上,晚饭在沉默的气氛中结束。面对碗中的劣等糙米,曹氏不敢抗议,陶氏也没有多言。众人就着青菜豆腐用完一碗饭,各自散去,唯有何靖落在最后,轻轻拉了拉何欢的衣角。
何欢放慢脚步,蹲下与何靖平视,问道:“靖弟,怎么了?”
何靖见四下无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入何欢的掌心,说道:“大姐,这个给你。虽然我答应过父亲,不可以随便把玉佩拿出来,更不可以当掉,但是我知道家里没银子买米了。大姐可以先把玉佩存在当铺。将来等我长大了,我再去赎回来。我想,父亲不会生气的,大姐也不需要当了二婶娘留下的屏风。”
“靖弟,这玉佩真是大伯父给你的?”何欢反复端详玉佩。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色泽品相都是最上乘的,有银子都不见得能买到。
何靖重重点头,答道:“真的是父亲偷偷给我的,就连母亲都不知道。”
何欢没再追问,只是把玉佩还给何靖,叮嘱他好好保管,不要随便拿出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何欢就醒了。在沈家的时候,沈经纶习惯卯时起床看书,她便与他一块起身。他看书,她就在一旁浇花,泡茶。
想起以往的日子,何欢的心中又生怅然。当初,远观沈经纶,她觉得他只是比其他人更俊美,更有钱,读过更多的书。嫁给他之后,她才发现,他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男人。他在不经意间就能让周围的人全都自惭形秽。他很少笑,但是他的笑容能令鲜花失色;他的话很少,但他说的每一句都能切中要点;他几乎没有脾气,对任何人全都温和有礼。
早餐桌上,何欢对陶氏说:“大伯母,如今家里只有您一个长辈,里里外外的事都要靠你一个人,所以您就当是为了我们,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陶氏急忙回道:“其实这两年我已经好多了,只在秋冬的时候咳几声。”
“大伯母既然这么说,就是今日您有精神与我一起去沈家?”
陶氏呆了一下,提醒道:“欢儿,你不是说,你表姐告诫过你,我们都不可以踏入沈家半步吗?”
“她是我的表姐,我们自然应该参加她的葬礼。”何欢平淡地陈述事实,“再说,林家大太太是我的姨母,虽然最近几年生分了,但血浓于水,我怎么都要去安慰几句的。”
曹氏闻言,低着头嘟囔:“以前的事,怎么可能因为她死了就一笔勾销……”
“曹姨娘记得以前的事,怎么就偏偏忘了昨日呢?”何欢一句冷哼,吓得曹氏不敢说话。
早饭过后,陶氏主动找上何欢,关上门,低声说:“欢儿,既然青松观那边你都安排妥当了,就不需要在今日急着去见沈大爷。不如,今天还是别去了。”
“大伯母,您站在沈大爷的角度,为了儿子,你会娶谁做继室?”
陶氏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事。
何欢接着说道:“站在林家的角度,表姐死了,等于他们和沈家的关系断了。你觉得林家会怎么做?”
陶氏明白过来。无论从沈家还是从林家的角度,沈经纶即将迎娶的对象必定是林曦言的堂妹林梦言。她转而劝说:“既然你都想明白了,我们就更不应该?这滩浑水。”
“大伯母,我们还没走出第一步,怎么能光想着退缩?再说,除了林梦言,林家再没有适合的人选。我们应该庆幸,暂时只有一个对手。”
听到这话,即便陶氏心中千百个不愿意,想着何欢昨日的狠绝,她不敢拒绝她。
午饭过来,两人坐上张伯租回来的马车,慢悠悠地朝沈家驶去。马车行至沈宅附近,许久都没有挪动。何欢心急想知道儿子和母亲的情况,不耐烦地问:“张伯,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去沈家吊唁吗?”
张伯引颈望去,不甚确定地回答:“回大小姐,前面过不去了,看样子不像是吊唁的马车阻了道。”
“你去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何欢吩咐。
不多会儿,张伯折回马车旁告诉何欢,沈家想要增添杂役。大概因为给的条件太好,报名的人把路堵了,还有人打起来了。
听到这话,何欢只能暗自叹息。早几个月前,她多次向沈经纶提及,家里应该多买几个干粗活的丫鬟小厮,可是他不喜欢家里来来往往都是下人,一直拖着。之前她一直担心,一旦有什么事,下人不够使,今日果真应验了她的话。
“张伯,不如先把马车退出去,我们从西四胡同那边绕过去。”何欢建议。
张伯点头称是,正想赶着马车回头,却发现后面也堵上了,他们被夹在中间,压根动弹不得。
何欢得悉处境,心中焦急万分,忍不住把帘子挑开一条缝,偷偷往外张望。
陶氏一脸愁容,小声劝说:“欢儿,沈家招几个小厮都能把路堵上,恐怕有不少人家与你想的一样……”
“大伯母,时至今日我们还有退路吗?”何欢放下帘子,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她复又挑开帘子,就见先前在荒郊野外救了她,又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