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伸手触摸脸颊的抓痕,“呲”一声,装模作样狠抽一口气。她刚想张嘴呼痛,道一道她的委屈,就听沈经纶吩咐沈志华:“除了诊金及汤药费,你再从账上支五十两银子,拿两瓶外敷的伤药给她们。”
沈志华点头称是,目送沈经纶离开,回头见曹氏面露喜色,他马上明白过来,原来曹氏赖着不走,完全是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他心生不屑,可反过来想想,若是没有曹氏的“配合”,今日又怎么会有这样一出好戏?
这般想着,沈志华情不自禁朝沈经纶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扬声吩咐跪在台阶下的丫鬟:“大爷不追究了,你们起来吧,赶快伺候何大小姐喝药,服侍曹姨娘洗漱,不许怠慢,知道吗?”
两个丫鬟齐声称“是”。曹姨娘掩下喜悦,对着沈志华说:“沈管家放心,她们很是妥帖,都很好,很好。”
沈志华与她寒暄了两句,正要找借口离开,曹姨娘想起此行的目的,问道:“沈管家,不知道念曦少爷的病……”
“大夫正替小少爷诊治。”沈志华敷衍了一句,又道:“曹姨娘,你好生陪着何小姐,在下先行告退。”话毕,他不待曹姨娘说话,转身就走了。
何欢躺在软榻上,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得知自己怀孕,喜极而泣;她摸着肚子,日日夜夜期盼儿子出生;为了能够顺利生产,她每天都由紫兰扶着,在廊下散步,风雨无阻;为了儿子能够健康长大,哪怕吐得再厉害,她仍旧一口一口咽下食物,吃了吐,吐了再吃……
黑暗中,何欢只觉得好累。自从失去父亲,她必须安慰母亲,照顾弟弟,时时提防叔父一家。嫁入沈家后,她小心翼翼应对沈经纶。她总是对自己说,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将来,这是她给自己的目标。没有这个目标,她大概再也笑不出来。她一直笑对每一天,哪怕突然间变身何欢,她也很快接受了事实,努力追求“将来”。可是有谁知道,笑容背后的她有多累。
??榻边,白芍正欲扶起主子,就见两行清泪顺着何欢的眼角滑下。“小姐,您怎么了?”白芍急忙用帕子替她擦拭,轻声呼唤:“小姐,您醒醒,该喝药了。”
何欢听到了白芍的声音,但她不想睁开眼睛。她的儿子快死了,她哪里还有“将来”?如果儿子死了,就算她再嫁沈经纶,又有什么意义?
“小姐,您为什么一直哭,您醒醒啊。”白芍跟着哭了起来。
曹氏换了衣裳,洗了脸,又从沈志华那里取了银子,高高兴兴跨入房间,就见白芍哭哭啼啼坐在??边。“好端端的,哭什么。”她不悦的斥责。以前她追打何欢主仆,原因之一就是她们终日哭丧着脸,活像死了爹娘一般。
白芍心系何欢,焦急地说:“曹姨娘,小姐一直哭,怎么都叫不醒,不如您请了沈管家过来……”
“就这点事,那用得着麻烦沈家的人。”曹氏走到??边,撸起袖子,一屁股坐在??沿,抓着何欢的肩膀把她扶起身,让她靠着自己,抬头问白芍:“药呢?”
一旁,沈家派来的丫鬟端起搁在小几上的药捏住何欢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巴。丫鬟见状,舀了一勺浓黑的汤汁,凑到何欢嘴巴,慢慢喂入药汁。眼见汤匙空了,汤药却从何欢的嘴角滴落。
“真麻烦!”曹氏咕哝一声,一手仍旧捏着何欢的下巴,另一只手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直接对着何欢的嘴巴慢慢倒入。
何欢能够听到身边的声音,也能感觉到曹氏等人的动作,她只是觉得头好痛,心好累,不想睁开眼睛。
随着温热的液体涌入何欢的嘴巴,她不愿意咽下去,可浓苦的药汁依旧源源不断地灌入。
“咳咳!”
咳嗽声中,何欢不得不睁开眼睛。她想推来曹氏,但她全身无力,压根使不出力。
“醒了?醒了就好。”曹氏不以为意,伸手把药碗放在何欢眼前,催促道:“既然醒了,赶快把药喝了。沈大爷准备了马车,喝完药我们就回家……”
“嘭!”
何欢挥手打落曹氏手中的药碗,一字一句说:“我要见沈大爷。”
“沈大爷正忙着呢。我们赶快回去,你大伯母和靖哥儿都等着呢。”
“我要见沈经纶。”何欢重复。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全身又冷又热。
她已然记起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当她还是林曦言的时候,沈经纶许诺会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孩子。他为什么打破了自己的诺言?是他说,她只需想着他,看着他,其他的事无需她担心,他为什么没做到!
沈家的丫鬟对着何欢行礼,恭敬地说:“回表小姐,这会儿大夫正替念曦少爷把脉,大爷正陪着念曦少爷。”
听到“念曦”二字,何欢瞬间像枯萎的鲜花,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念曦,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曹氏急忙附和:“对啊,念曦少爷怎么样了?我们听到消息,匆匆忙忙就赶来了。”她重重叹一口气,感慨道:“大奶奶与我们家大小姐是表姐妹,大奶奶这才刚走,小少爷就病了,难道是母子连心……”
“别胡说!”何欢不悦地打断了她,对着恭立一旁的丫鬟软声说:“他们是不是在漪兰院?你能不能替我告诉沈大爷,我只想远远看一眼,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表小姐,非是奴婢故意为难您,只是大爷一早就